尘未起,霎雨初来,小阶净如碧。
乱将来,四溢如潮,心火灼难消。
山路本就不好走,小雨微滑更是难行。
“你说,我和你走在一处算是什么关系?”
青衣客似乎没想到释天会这样问,怔了怔,才云淡风轻的答道“自然是护身符,或者说人质,上清寺名门正派,怎会不顾及你?”
释天点点头,颇有同感。
说起来他这二十年竟像是白活了一般,除了传功阁那四方天地再没有看到过寺中其他的院落,此刻凌波上碧峰,所过之处一步一景,这大概是寺中最美的一座小峰了,秀气而典雅,端庄而隐蔽,长阶白如练、小湖净如洗,连两旁的林子都嫩的诱人,灵气像树叶一般茂密,走着,走着,半山腰上有一座小亭,亭中有人在候着他们。
方才一壶茶,既是敬远来客,也是为这亭中小僧争取下山的时间,路滑些,下山容易,上山便难了。
亭中小僧,衣着有些凌乱,一些地方还有被树枝划破的痕迹,手上、脸上满是泥污,为了能赶到此处,他费了好大的劲儿。
“容嘉师兄!”
听到这声呼唤,那张充满污垢却依旧棱角分明的脸上漾起了微笑,伸手想要握住释天的手,却又缩了回来。
看到这个在寺中除了师傅以外唯一对自己真心实意好的人,他想起了那些风雨中的日子,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光,他送饭、送水、陪伴鼓励自己,如果没有他,便没有自己今日的小成。
释天抓住容嘉往回缩的手,像个小孩子一样,“师兄是这世界上最干净的人。”
容嘉微微有些感动,一把将释天拽到身后,张开双臂护着,虽然可以看出他有些紧张不安,甚至双腿有些微微颤抖,但他还是颤颤的说了那句话。
“别怕,师兄护着你,你先跑,到山上找师伯。”
他眼神中虽有怯意,更多的是视死如归的决绝。
“师兄,他不会伤害我们,他也是......”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青衣客打断了,“你这师兄倒是很护着你,我不会伤害你们。你来此处不止是来救他的吧?”
容嘉这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想起了此来的任务,见到释天竟是抛诸脑后。
“残叶师伯说,先生尽可以直接到天权阵,玉衡就不必闯了,此阵无人守。”
青衣客听到这话,内心不免又想起了那个疑惑,关于那位传说中的缘院院祖的传说......更何况,来时那人交代过自己,一定要到缘院中替他寻一寻故人踪迹,想到这些,他不在言语,径直朝不远处的那道精巧院门走去。
“这......”容嘉本想着青衣客能少闯一阵何乐而不为,谁知此人竟是如此倔。
“师兄,咱们也去看看吧,师傅把你从容院唤下来,我们也该去拜见才是。”
容嘉尚未回过神来,释天早已拉着他向容院的小门走去......
青衣客正准备抬腿踏入院门,院内传来一声悠然长叹。
“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声音中多了几分苍老,多了几分惭愧,多了几分无奈。他这一生脾气秉性以直著称,但这直性子也让他做了许多后悔的事。
青衣客向后退了三步,看着眼前走来的僧人,神韵犹存,但颜色终究是苍老了许多。三百年斗转星移,人事更替,自己当年负气而出,生死间,虽不甚明了,却仍能感受到那双粗糙的手所传来的灵力,为了救自己他耗费了上百年的功力,导致后来大道难成,三百年了,赶自己走的是他,救自己的依旧是他,自己这一生怕是最对不起他。
“师傅!”他哽咽着跪了下去。
“痴儿,哪个是你的师傅?”残忍闭着眼睛回味着那些岁月“走出这上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青衣客,魔域九幽客第九客青山客的二传弟子,曾经的上清容院首座容封,今天终于回来了,只有他的那声师傅出口,才算是一种回归。
“起来吧,缘起缘灭,空空如也。”残忍难得如此心气平和,“缘院的那位院祖座下无掌阵弟子,此番你可直接到下一阵去。”
“师父……额,不,大师,我此次前来受他人之托,来替他造访故人,并替他问一个问题。”
“这……”
“丹心塑银瓶,锦缎裁罗裙,红烛泪未干,我心似君心!”琴声乍起,歌声悠扬,缘院中的伤心人,人世间的伤心事。
空谷幽兰,晓梦摧残。“他问何事?”
那名叫残玉的女子第一次在这上清寺中发声,而这一问,无疑是一场惊涛骇浪。
“敢问您是否还记得五百年前的那场雪?”
五百年对于三百年而言,那又是一个漫长的过去,也是一个更长的节点。
这一刹那,再也没有任何回复,只有渐渐响起的断断续续的琴音,如痴如诉的,似乎在回忆着往昔的岁月。
这时候,东皇凤落在了九灵山的山脚下,静静地听着,一如五百年前那段悠然的时光,星亦寒抓了一把星光,撒向了莲花峰,粲然一笑。
一条小舟载着一位面如冠玉的公子停在了九灵山下的渡口旁,从腰间取出一柄玉箫,迎合着琴声,硬生生将那哀怨的曲调改成了凤求凰。
一不小心,爱了你五百年,日日想你陪着,却相隔千里,当日你走了,月师兄也走了,独留我和小寒撑着那诺大的门户,你可知道我的苦,我们的女儿,她的苦!
九霄,你该现身了吧!
释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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