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兆常在狱中虽然未吃到太多苦头,但显然形容枯槁。他身着黯色牢服,头发凌乱,在两个捕役的“陪伴”下,来到镇司公堂跪下。而张魁哼哼唧唧地也上了堂前,愤愤地看了乔兆常一眼,方才跪下。
抄书小吏陈林在一旁简单叙述了乔兆常伤人的经过,将乔兆常如何与张魁发生口角、如何殴打张魁、如何刺伤张魁、被捕的过程都囊括在内,不可谓不详尽。县丞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与张魁对视一眼。而知县却略为忐忑了,这案子如此清晰,如何偏袒得了,更遑论司户参军大人也在场了。他看着跪在堂下的乔兆常,开口询问道:“乔兆常,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县老爷,我打伤他不假,我可没有拿碎瓷片刺他!他自己刺伤自己还不一定呢,还真下得去这手。”乔兆常斜眼瞥了张魁一眼。
“县老爷,哪有人自己将自己往死里弄的?大夫说,要是更深一寸,就要到内腑了,那可是性命之忧!”郭魁忙道,连连磕了头。
“知县大人,”端坐一旁的县丞阴阳怪气道,“虽然这乔兆常与你有些亲故,但还是秉公判案为好。这案子一目了然,无非是乔兆常刺伤了人不认账罢了。从他胆敢刺杀自己兄长便足够对他的品格产生怀疑了吧?”
“我判案自然是秉公处理,若是论到沾亲带故,张魁的大姑爷可是在你手下当的差吧。”知县与县丞老早不对头,此时也呛了回去。当初知县接手这个案子,不只是因为自己的庶女嫁给了乔兆远,更由于这是难得挫挫县丞锐气的机会,让县丞知道,如若正面对上,自己才有资格坐在这公堂之上。
丁昌成算是看明白了,合着这两个人都是各有打算,索性说道:“好了,既如此,便由本官来审理此案。”
此间重新审理,略过不提。只是乔兆常这边根本就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自身是无辜的,而张魁身上的伤却是实实在在的。因此,大势已定。丁昌成判:二十年内,乔兆常不得入仕。乔家赔偿五十两白银,结案。
对于乔兆常来说,二十年不得入仕,相当于直接断了他一生的仕途。他还有多少个二十年可以等?他发疯一样喊道:“我不接受!你不能这样判!我没做错什么!”
捕役迅速上前压制住乔兆常,而丁昌成则是越发不满起来,原本依大凉律法,伤人者,乃予黥面之刑,念及他好歹是官员家属才改成了二十年内不得入仕。丁昌成是绝不相信乔兆常能在这个小地方当个什么官,可以说,乔家只给了五十两白银就结了此案,捡着了大便宜。偏生还有人头脑不灵光的。这乔家究竟是怎样的乌烟瘴气!
正当公堂之上乔兆常吵吵嚷嚷之时,脆若银铃的声音响了起来:“司户参军大人,请慢。”音罢了,却是看见一小小的身影跨了进来。她着湖蓝竹叶衣裙,头戴珍珠卷须银簪,脸颊粉若桃花,眸如湖中映月,行动间似风扬花瓣,到了堂前盈盈一拜:“小女乃文监镇大人三女。”
“你有何事?”丁昌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难道凭着她也想来干扰公堂?
“无事,只是来提供些许旁证,但如今看来,好似小女来晚了。大人还需旁证吗?”乔婉清惋惜地看着丁昌成。
丁昌成皱皱眉头,随后舒展开来:“有了新的旁证,自然是要听的。”他倒是要看看这小女娃想要如何为逆转此案。
“多谢大人。”乔婉清低下头行了一礼,随后转身向门外说道,“还请四叔妾室桃氏作证。”
只见一着品竹色米珠衣裙的女子轻摆慢曳地走了进来,拜道:“桃氏拜见各位官老爷。”来人正是小桃,此时她面容镇定,静静站在乔兆常身旁,在得了丁昌成的话后才重又开口娓娓道来:“那日,乔爷带着妾身与另一姐妹上街耍,恰经过了张魁身侧,张魁对妾身意图不轨,妾身严词呵斥,但张魁反而变本加厉,辱骂妾身,还...还...还辱骂乔爷...乔爷一时气不过,便用小摊上的四脚凳子与张魁打了起来。妾身不敢近,但担心乔爷安危,还是极力想要拉开乔爷。殊不知...殊不知,我竟看到张魁从怀里拿出了匕首,狠狠地往自己的腹上划去,那时鲜血如注,妾身...妾身便不由自主地尖叫了起来。”
“你!你说谎!”张魁瞪大了双目,显然怒到了极致,“我何时有了匕首!你这臭娘们莫要血口喷人!”
丁昌成目光骤然冷了下来,问小桃:“桃氏,你说的可是真的?”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妾身亲眼所见,假不了。”
“大人!莫听了她的胡话,就像我说的,有谁会把自己往死里弄?”张魁不顾腹上的伤,顿时就跪了下来,愤恨地指着小桃:“她是乔兆常的妾室,作的证不足为信!”
“妾身所言句句属实。”小桃低头,纯白玉簪在发髻中若隐若现。
还未等张魁大吵大闹,乔婉清首先发了难:“且不说桃氏说的话是否属实。只要仔细想想,也就能知道其中的矛盾之处。如桃氏所言,当时四叔殴打张魁用的是四脚凳子。”她顿了顿,冰灯从外抬进了一张四脚凳子,放在公堂中央。
“这是一张四脚凳子。如果要轻松拿起它,该用一只手,还是两只手?”
“以乔兆常那混蛋打我的力道,一只手足以!”张魁忙不迭地说,生怕乔婉清作甚么花样出来。
“对,以四叔的力道而言,是只需要一只手,否则怎么能把你打得那么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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