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东北要塞青州。
霜落枝头,尘染将袍。着山文铠,披玄色披风,一将帅立于农家小院正中,鬓若刀裁,蹙了蹙眉,端详手中书信。忽而一笑,若空山绝响,转身走到小房里,提笔写了起来。
此人正是宗政南灏。他方才收到了顾靖玮的书信,黎州、衡州有了异动。看来上次那一伙人并没有离开黎州、衡州一带,而是一小队人佯装西北而上,让宗政南灏等人得到假情报,然后迅速回笼。看来是自己疏忽了。如今他正随父王领着东北战事,无法抽身,督办此事便无奈落到了顾靖玮的头上。
他将书信于案上抚平,思索片刻,提笔写下:“通镇为重。文监镇三小姐可助一臂之力。道是眇者公子之友便可。”在书信中,他只能提醒到这,通镇或其附近绝对有着那些人不得不回去的理由。而乔婉清,他始终觉得她不一般,也不知道为何,拜访史夫子那时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像是心突然安定了下来,无来由的信任与亲近。
通镇数日,他了解她的相貌、她的家世、她的计谋、她的玲珑心思,记在心上,念在纸上,而她可能现在连他的样貌都不记得了吧。思及此,他居然有些懊悔起来,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心头,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苦涩的药中和着蜜糖。
他有些怅然若失地在信末落上“冀安”二字,这才唤了兵士进来,令快马加鞭送到盛京去,务必要赶在顾靖玮出发前头。
...
乔兆常案子结后,已过了数日。入了深秋,苍穹雁飞,荷池落尽。
“史夫子,这么说,您同意了?”乔婉清喜笑颜开地拉住史夫子的长袖。
史瑞升无可奈何地拍了拍不高的乔婉清,看向一旁站着的陆府家主陆卓,笑道:“你啊,都把你外公给叫了过来了,夫子岂有不同意之理?”
陆卓笑着摇了摇头:“史夫子,我也是受不住这两个小皮猴的磨啊。您在私塾教导他们,也是知道他们是多上蹿下跳的。”说罢,还拿着折扇点了点陆启铭的小脑袋。
“这事事关重大,如果真的是如此,也算是除了一害,”史瑞升沉吟道,“只是始终没有想到啊。幸亏婉清将这事看破了。”
他看着陆启铭立马就要不高兴了,马上又补了一句:“还有启铭的鼎力相助。”陆启铭这才得意地哼了一声。
“可惜啊,婉清是个女子。”陆卓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着乔婉清的眉目,与史瑞升对视一眼。但史瑞升却首次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不确定。
又是数日,整个镇子再次陷入了恐慌之中,因为人们发现除了自己家的粮食不够外,陈林还宣布上谕,要征粮作为军需,有些人开始准备流亡到别的县镇去,流民之势一触即发。偏生就在此时,坊间竟然流传出这样的说法来:有人看到陈林将白花花的大米倒到了镇子里的鉴河中!还有人在河边淘起了一箩筐的米!
这下大家都坐不住了,一边骂骂咧咧陈林不是人,一边赶紧抄起家里的箩筐往鉴河找米去,生怕走慢了,河底的米都被淘了精光了。
因此,当一筹莫展的司户参军大人丁昌成来到鉴河边时,看到的景象就是百姓们热火朝天地在鉴河里淘米,都是卷起了裤腿和袖子,有些年纪小些的孩子还脱了衣服、取了箩筐,游到河底,巡视着哪里有白花花的大米。
丁昌成询问了一个急匆匆走过的路人,这才知道事情始末,气得脸色通红,直说道:“荒唐!真是荒唐!”
话没说完,就见远处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带着三四个穿着短打服的丁壮气急败坏地驱逐着河岸上的百姓,一边赶着一边还大声叱骂。丁昌成定睛一看,不是陈林又是谁?!他走近了些才听到他在骂些什么:“蠢猪一般,蠢猪一般!在河里淘什么米,有米都冲走了,还留在这里给你们吗?要是被大人看到了,不打死你们!赶紧走,赶紧走!”
“你要打死谁?!”丁昌成还是现在才看到陈林面红耳赤说着那些辱骂的话,陈林在他眼里一直就是兢兢业业做着自己分内的事、关心百姓的难得好吏,结果没想到,转身过后竟然是这副模样。
“司...司户参军大人,”陈林听着声音瞬间回过头来,还没来得及收回脸上的狰狞之色,生生改成了谄媚之颜,奇异而可怖,“您...您...您不是回州城去了吗?”
“哼,我正愁着不知如何给知州交代,要不是下了马车来看看,还不知道你竟如此表里不一!你倒是说说,你要打死谁去?”丁昌成一甩衣袖,显是十分气愤。
“草民这,这是气话...”陈林点头哈腰道,委屈地说,“草民自己都捐粮食,怎么可能把粮食倒到河里去,大人明察啊。”
丁昌成冷哼一声:“这么说来,是有人瞎编乱造了?”
马上少年,一袭青玉长袍的顾靖玮正隐藏在河边树丛中,颇有兴致地啃了一口干粮,一边嘀嘀咕咕道:“不错不错,刚来就有好戏看。”说罢双腿一盘,作出一副看戏模样。
“小女倒是可以为陈林叔作证。”一位粉妆玉琢的女子从一辆马车上走了下来,唇粉齿白,软底珍珠绣鞋落到地面上时鞋面绣花颤了一颤,有翩若惊鸿之感。
“乔家三小姐。”丁昌成看见来人面容,愣了一下,是她。
“大人安好。父亲抱病,今日大姐与我出府为父亲买药,恰好经过此地。本来大姐不让我下来的,但是,我实在忍不住,这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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