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了自己房里开始收拾东西。陆风渺去悯生祠了,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只带走了自己的一些贴身之物,东西不是很多。偏屋打扫好了,和她那年刚住进来无甚差别。
雪染捏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凉凉的玉扣,摩挲了良久,终于还是狠狠心扯了下来,拿一方淡青的帕子垫着,端正放在了陆风渺桌子上。
那玉扣自她拜入师门,从未离开过她。玉扣一直都是很凉的,她一开始很不习惯,胸前贴着这么一样东西,现在没了它,心中倒是无比的空落。
雪染在院子里的莲池便呆呆坐了一日,直到那满池的红莲皆慢慢合拢了花盏,雪染这才抹了抹泪,瞬间消失在了院子里。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陆风渺推开了门扉,绕过影壁,他看着和往日相同但颇为整洁的院子,眸子里瞬间没了光彩。
房中书案上那一枚小小的玉扣静静躺着,陆风渺拾起来捏在手里,阖了眸子。
雪染,很好。就这样走了,不留下一点痕迹。干净,决绝,是他陆风渺教出来的好徒儿。
窗外月欠半弦,但似乎和以往的月色再不一样了。
雪染不想回自己的旧所,那里实在关押了太过痛苦,她去了临城租了间客栈。
躺在床榻上,焚了重重的安神香,她才开始意识模糊。
眼前那人是谁?陆风渺。
陆风渺站在她面前,满是温暖的笑意。眼角弯弯的,眼睛无比澄澈。
他就那样看着自己,之后说:“你不想做我徒儿了是吗?”
她很慌乱:“不是的师父,不是。”
师父笑了笑:“不做徒儿了也好。”
她眼中含泪,一脸茫然。
之后,陆风渺将他一把抱入怀中,一手温柔托着她的脸,眸中深沉地看着她,吻恰到好处地落了下来。
“不做徒儿了,做我夫人可好。”
那个吻实在是过于甜蜜,过于真实,雪染的泪顺着脸颊滴落,之后如同一枚卵石投入镜面池中,她恍惚醒来,发现自己泪流满面,躺在小小的客房里,一片漆黑。
那是个梦,但梦境中的一切一切都还似乎历历在目。
那热烈回应着那个吻的人,正是自己:那个笑着泪如雨下的人,还是自己。
雪染,你出不去了。
陆风渺已经刻意维持着自己原本的生活。但来看病的乡亲们还是发现,不能问陆大夫他的女徒弟去哪了,陆大夫似乎一下子整个人木然了许多。
三日后,陆风渺刚刚来到悯生祠,此时天刚刚擦亮,街上还没有什么行人。
他正在看药材的余量,之后一个衣着破破烂烂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跑进了悯生祠里,两只鞋都跑掉了:“陆大夫,快去潼南赵家庄看看,要出人命了!”
陆风渺皱了眉,背着医箱赶忙去了潼南。他想捏个瞬移但苦于身份禁锢,好在行得极快,那晨起倒夜香的男子带他找到了那受伤之人。
躺在土路一旁的是个更夫,锣还扔在身边,一半浸在血里。更夫眼睛圆睁,似乎还有游丝气息,满面惊恐毫无血色。胸膛上一大片血红,血洞里几乎没什么血往外冒了。
陆风渺摸了摸颈脉,那人忽然咕噜咕噜要说些什么。
“豁,豁,红……”
陆风渺摇了摇头,更夫说完便咽气了。
那倒夜香的男子吓得瘫倒路边,话已经连不成句:“死,死人了!”
陆风渺忽然站起身来,看看了周边的村舍,脸色蓦然一白。
现在该是辰时了,然而此地……连鸡叫的声音都没有。
陆风渺蹲下身来,合了那更夫的眸子。
可能会有上百双这样的眼睛,此时还这么惊恐地睁着,就在他身处的这片村落里。
而他虽为医仙,也只能默默合了他们的眼眸。
怎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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