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石生、曹日东见城门已然关闭,多有官兵戒防,急忙缩头掩面,扭身而走,边钻巷子边商量怎么办才好。不料被某个多事的看见,认将出,叫嚷起来:“青龙桥打死人的凶犯在这里。”却恰好有班官兵在附近,闻讯来拿。石生、曹日东赶忙逃避。后头官兵也追得紧急,还多招呼人来。石生、曹日东东奔西走,跑到了一处园子的后墙。听得近处发喊紧急,而自己又实在事跑累了,便只有到园里头躲藏了,顾不得是哪里又谁家。石生纵身上了墙头。可曹日东由于身子又太矮,而墙垣又造得过高,所以他蹦不上去,也翻不过去,便借扁担长短,让石生搭把手,帮忙拽他一下。二人进了园子,看眼前不是花就是树,多没见过,还有假山石、亭榭、廊轩。在把眼光放闪闪灯光,因为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兄弟二人转来转去,听得丝竹悦耳,欢笑声声。循声来看,却是一处极其漂亮的阁子。因为天热,窗户全敞开着,里头烛灯通明。阁子外头有三、二十名带刀的护卫,皆官衣,警戒着。石生心说:“这里头有什么大人物在,还用着这么多公人保护?此间又是什么地方?”暗自来问。攀假山石,不远处里向阁内张望,可见十数人,多为女性,弹拉吹奏,载歌载舞。更见一个苍顶灰须的男人,正搂着两名妖艳女子吃酒调笑,几乎并不经意于听、看。石生骂道:“乌烟瘴气,好恶心人。太多的人生活困苦难堪,他们倒过得快乐。”曹日东道:“只不知那老头儿是谁,这么大岁数了还如此色心不泯,不要一个脸。”石生道:“管他是谁呢,与我们无干。咱远远走着,免得沾了污秽气。”二人转身就去。石生言道:“明日里官府搜捕我们更会严紧,不如乘夜扑将出去。成则遁,不成则返,另想办法。要不没地住,无的吃,熬杀人。”曹日东道:“全凭哥怎样,弟都听。”便欲出园。但这园子挺大,道径繁杂,似一座迷宫,不是这里的人想出得去,可不容易。加上天黑,就更不得出路了。兄弟二人转了许久,没能走到园边,反又转至那阁子附近。二人着急。曹日东小声道:“哥,干脆别只走这道儿。脚下头都为路,直着前进便是,管他什么花、什么草,踏了过去。”石生道:“就这样吧。”于是照一个方向,直前而行,脚下里不知践坏过多少花草,反正不是自家种的,哪会有半点心疼与可惜。走出一段路去,前头却近了花楼,闻得歌,听到曲,浪声荡语与淫笑,不堪入耳,却是勾栏院,娼妓的馆所。二人俱道:“骚。”扭头转去,不料想正撞到两名是处的巡者。巡者正待问个“谁”,石生、曹日东迅速往上一纵,制住了这俩,挟持到了暗影里。怕他们汉人来,石生道之:“敢高声,立时让你们见阎王。”俩小子吓个魂飞魄散,其中一个道:“不敢嚷,还求两位好汉爷手下超生,留命一条。各自家里有老小还靠我等养来呢。”石生道:“我问,你答,照实讲了便可免一死。”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巡者甲道:“这里是苏州城最有名的妓院,叫琼花院。”石生道:“琼花院?地方却是不小。”巡者甲道:“是的,原来甭说在苏州了,就是两浙,娼门首屈一指拔头魁,美女如云,个个秀媚可餐,佳丽、绝色多汇集于此。光春楼就占了老大一片地方,更别讲园子了。全城那些家总和到一起,赶不过它。更在两年前,朱老大人告老还乡,出大钱,府上总管高可能亲自张罗,将这琼花院的花园子扩大了数倍,取名惜春园,以媲美同城的畅春园。”石生道:“且住,这朱老大人是谁?”巡者甲道:“这您还不知?便是那从两浙路提举茶盐司主管位上退下来的朱沖,今个一方呼风唤雨的东南防御使朱勔的老父亲。”石生又问:“朱沖怎么会帮这琼花院扩园?为的是什么?仅图个便于玩?”巡者甲道:“好汉爷,您有所不知,朱老大人早年间便是这里的主顾常客,当然情有独钟了。更兼如今的鸨儿还年青做姑娘的时候,与之是老相好。不是因为赶那年朱老大人为蔡太师带走,大发迹,从此入了仕途,差一差便赎了她的身,做填房。那样的话,造化了,她现在就是夫人,岂不风光。只是可惜,没那好命。朱老大人一由外任上回来,她便找了去,未知有无复发旧情。但想必朱老大人会感到歉疚,有所补偿于之。有这一层关系照着,琼花院会不更加兴旺?冲着朱老大人的情,关着他的面,一些个有权有势有钱的主儿,必得来照顾生意。另有那欲跑关系,傍上朱家的,大有人在,想方设法。便就有人走鸨儿这条门路,奉上好处。现在她也是要风有风,要雨得雨。下头的姑娘们也不差本事,能媚,朱老大人每次光顾,都被迷得神魂颠倒,好不快乐。因此上,他把这里当做了自家一部分,要不怎么肯舍得出大钱帮着琼花院扩园子呢?而且,又在园子里莲花塘边独设了处红秀阁,专是供朱老大人和防御使朱大人,还有小朱衙内寻欢作乐的地方。”石生一指左边,问他:“便是那边的阁子吗?”巡者甲答道:“是。”石生听了,心头就是一喜,暗道:“时方才望那阁中有个老头作乐,料必是朱沖了。而朱勔是没有这么大年纪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朱沖呀朱沖,没想到误打误闹,在这惜春园里撞了你。正愁尔家难进,不好下手报仇呢。却天来助我,催你早死,岂可放生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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