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的?”我瞪大了眼睛。
记得母亲教我书写精灵文字的时候,曾提过一回事。她说凡是艾芬族人,哪怕身躯不在圣树特拉伦的荫庇下,灵魂也同圣树存在羁绊,而那证据便在我们的两眼之中。
我们的虹膜绿如翡翠,这便是圣树的色彩。它伴随我们一生,至死不渝。但若艾芬族人背弃承诺,言行不一,便会摧毁自己同圣树的羁绊,那时,这人拥有的翡翠绿便会转为枯叶般的焦黄色,族人一见这样的眼睛,便知此人不可信赖。
说起来,母亲的这套说辞曾令我倍感困扰,我是既不相信又不敢尝试。于是我找了父亲倾述。相对而言,我更认同父亲的话,他说精灵本已人数稀少,倘再欺诈成风,势必更加势单力薄,为此每个精灵皆有义务维护真话。他还抱怨德斯坦连个会精灵语的族人都找不着,又有谁会听信“鬼话”般的释义?那么,大老板又是从哪儿听来这个传闻的?
带着这样的困惑,我不知躲闪地直视面前的眼睛,这举动或许冒犯了大老板,他微微皱起眉头,一双眸子在烛光映照下忽闪不止,瞳色既似琥珀又如秋叶。
“我得重申一遍,现在是我问话。”
大老板忽然低笑起来。我见他眉头舒展,双眼微眯,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惧意,而我刚想偏头躲避他的视线,他就伸手固定住了我的脑袋。
“看着我。”他命令道。
我被迫对上了他的视线,他扬起了嘴角,随后继续说道:“这回儿我有了个新主意,我要你看着我回答下面的问题,一些无法用‘是’或‘否’轻易回答的问题。”
这话一说完,他便抬手打了个手势。原本蜷在地上的静谧者见了这个动作,不待直起腰便仓皇蹿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屋门牢闭,屋里只剩我跟大老板两人了。我不自觉地揪着指头,他稍稍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随后像端详一件工艺品似的瞧着我道:“你的眼睛倒是很纯的翡翠绿……让我们等会儿看看这双眼睛会不会变成遭人嫌的颜色。现在……告诉我,你觉得掌柜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老板忽然瞥了眼屋门的方向,我瞧着他咽下一口唾沫,脑海里再度浮现出掌柜那张布满鳞片的可怖面容。
“他……他生气时很吓人……会有黑色的鳞片跑出来。”
“仅此而已?那你觉得培铎怎么样?听说是他将你带来的,他还跟我提到想当你的导师。”
“不!”我直觉地摇起了头。“他很奇怪,他让我从骨头里发冷,掌柜说他会吃掉我,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信掌柜的话?你觉得他不会骗人?”
“我不知道,可他说过他不讲假话,我觉得……这句话不假。”
“嗯……让我们换个问题,你的父母恐怕都很差劲吧?”
“什么?”我皱起了眉头。
“他们将你拱手送到培铎的手里,难道还不够差劲吗?听说足足一个金币呢。”
大老板突然轻蔑地笑了笑,我透过他的口型,留意到他无声地咒骂了一句“贱货”,整个人顿时激动了起来。
“他们没有把我卖给别人!”我叫道。
“噢,原来他们没有卖你,他们不过是将你丢弃不顾是吗?因为你是这么个累赘。”
“没有!他们没有丢弃我!”
我继续反驳着,可我每每反驳便遭来更多奚落。大老板搅动那根毒蛇似的舌头,硬将父母扭曲成利益熏心的恶人,我不及他巧舌如簧,终于被逼出了自己最不想说的那句话——他们都死了!
屋子里一时静得针落可闻。我在心里品尝着话里的苦味,只觉得自己好似被冰水淋透。蓦地,有咸味从嘴角浸入,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有人详细问过你出了什么事吗?”大老板碰了下我的脸颊,我见他的指头上沾着一滴泪珠,连忙用手拭掉脸上的泪迹。
“只有卖我的一个人问过我的父母是怎么没的,其他人没有……他们每个人都只问我还有没有别的家人。”我机械地答道。
“那跟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吧,说说你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方的?”他又伸手揉起我的头发,那动作轻柔得跟母亲安抚我时如出一辙。我舒了口气,人就如淋着阳光,鼓起羽毛的麻雀那样放松了下来。
“那天,有人带走爸爸,说要问他些事……”我平静地叙述着,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然而等所有记得的事情说完后,我突然意识到有处记忆不太对劲——那天我和母亲在家中遇袭,明明被人抵着墙头撞晕,怎么会从紧闭的橱子里醒来?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情。
“我……我有件事想不起来了。”我把双手埋入发间,试图从脑子里拽出缺损的记忆,可那处记忆就是不可思议地空了,连丁点儿的线索都摸不着!
“那你记得我给你取了什么名字吗?”大老板问道。
我无助地摇了摇头。
“你叫阿卡奇,一个九死一生,不多做无用的回忆的聪明人。”
“阿……卡奇。”
“很好,你的声音确实像黄雀,现在多说几遍那个名字。”大老板怂恿道。
我应着他的要求一遍遍地复述着那个名字,原本的惶惑在机械的重复中渐渐平息,新的困惑却脱口而出。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到底是谁?”
我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那些陷害父母的家伙显然正得意着呢,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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