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那双已经昏花的老眼陡然地收缩了一下。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春日,皇太子走进了东宫的书房,那个身份尊贵的少年脸上带着欢喜,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一个大礼,“学生见过太傅。”
“学生李霮,见过先生。”那几乎从他的记忆里走出来的少年,略带着局促不安的神情,向他行了一礼。
谢晗许久没能作声,知道李霮也忍不住抬头看他时,谢晗才听到自己用飘忽的声音问道,“你叫什么?”
“李霮,木子李,宵露霮感,旭日晻孛的霮。”李霮有些紧张,尽量语音清晰地回答。
宵露霮感,旭日晻孛,语出洛阳纸贵的《三都赋》,可是那通篇的华丽章句里,此刻出现在谢晗脑中的,只有一句,“公孫躍馬而稱帝,劉宗下輦而自王。”
谢晗定了定神,面色和蔼,继续问了一句,“宵露霮霮,你父亲如何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李霮神色一紧,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谢晗突然一笑,“心思太重,累得慌,不如放轻松些。”
李霮放在膝上的双手,手心已经冒出了细汗,他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谢晗笑了一笑,从方才那轻微的失态中恢复了过来,“来来来,跟我说说,你们都读了那些书?”
晌午时,宋臻领着李霮去了前院吃午膳。陆琅琅给谢晗端来的午膳,谢晗只吃了两口,便说要躺下歇一会。其实老人家平日里,也有歇午觉的习惯,谢老夫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陆琅琅也不管那餐盘,大剌剌地跟了进来,找了个小凳,搬到谢晗的床头坐下,手里捏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果子,拿着一把匕首,慢慢地削着皮。
“说说吧,那孩子是怎么回事?”陆琅琅眼神盯着那个果子,仿佛盯着个人参果。
“什么孩子?”谢晗闭着眼睛,似乎睡意沉沉。
“就是那个蛋。那小子一见面就说自己是宜州人士,哼哼,在我面前扯谎。我随口挖个坑,他就自己跳进去出不来了。”陆琅琅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那个顶着一脸天真烂漫到处挖坑的人不是她一样。
谢晗嗤笑了一声,然后却没了下文。
陆琅琅看他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眼睛一转,“我说,该不会是您在外面生的孩子吧?”
“我!”谢晗被她气得一把从床上坐了起来,顺手抓过挠痒的竹爪子就要抽她。
陆琅琅哈哈笑着闪了过去,“被我说中了吧,你一看到他就是一脸怀念老相好的模样。我肯定是说对了。”
谢晗哼了一声,既然打不到她,也就不费那个劲儿了,他两眼一闭,眼不看心不烦,又躺了下去。
陆琅琅也坐了回去,用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口气,细声细气地说,“阿翁,是或不是,你也透句话啊,阿婆那边我肯定帮你瞒着。”
这是拿谢老夫人威胁他。谢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才不理她这些小花招。
陆琅琅眼睛一转,这招不好使,那就再换一招。“那小子肯定是京城人士,阿翁你这么看重他,身世必定不凡,这年岁,身世又不凡的,我只想到了一个人。”
谢晗的眼睛微微挑起一条缝,流露出些嘲笑的意味,“谁?”
“皇太孙!”陆琅琅的眼睛紧盯着谢晗,不敢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
谢晗狠狠地嘲笑了她一番,“回头让你阿婆买些核桃,给你那脑子好好补补。皇太孙!你真想的出来。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又是哪里!皇太孙就是不临朝,也必定是在京城里面好好的待着。全京城,每个角落都有眼睛盯着他呢,他要是出了一点点的岔子,这天下早就变了。而且这孩子去年就来归州求学了。要是真的是皇太孙,你以为这么久了,能没有人发现?”
陆琅琅被谢晗喷得面无人色,老人家难得逮到一个机会好好嘲弄她,哪里肯放过,索性午觉也不睡了,坐在床上,数落她说落得异常开心。
最后,谢老夫人撩开帘子走了进来,“说什么呢,说得这么热闹。”
陆琅琅被喷了一脸口水,觉得很是丢了面子,立刻就说了,“正在说那个什么蛋,不是阿翁的外室给他生的孩子!”
谢老夫人:嗯?嗯!嗯???
“你。”谢晗被她气笑了,鞋子也不穿,抓起竹爪子就追了过来。
陆琅琅笑得一脸得意,一溜烟跑了。
谢老夫人又好气又好笑,拉着谢晗,“还不回来坐着,小心着凉。”她弯下腰,把谢晗的鞋子拽了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招惹到了琅琅这个孩子了。”
谢晗趿了鞋,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确认陆琅琅已经溜走了,才返回了内室。他附在谢老夫人的耳边,低声细语了一会儿。
谢老夫人一脸震惊,“怎么可能……”
谢晗竖起一根手指挡在面前,示意她不能说,“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还需查证。不要让琅琅知道,这孩子胆子太大,要是让她知道,日后还不到会捅出多大的事儿来。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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