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白莲就那样静静的开着,不似讨好谁,只是静静的活着。我叩门在莲池等丫鬟引进,弘昼自顾的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便有清丽的侍婢引我进了延禧宫。裕妃房里多是佛经,桌面铺的地上雕的皆是佛经,我呆立在门口看着纱蔓上绣的蝇头小楷:“若欲放下即放下,欲待了期无了期。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脑中不由的映出了四贝勒的脸。
那大丫鬟轻咳了一声,我紧忙行礼,却看到裕妃娘娘神情淡淡的,面相似菩萨雕像,似是包容万物又像是很疏远。我猜到皇帝老爷子让我送佛经的原因了,皇帝老爷子记挂着裕妃娘娘,但是她的疏离却让让人提不起神。
“行书?没成想这宫里还有爱行书的?倒有几分王羲之的风骨,只是字里行间却有丝执拗。”裕妃娘娘看着我整理的佛经,淡淡的说了句。裕妃娘娘吩咐大丫鬟给我一小摞古琴手稿,“娘娘说近些日子要看,让你整理一下。”我福了福身心里却慌乱的很,让我整理纠正佛经、史书、古籍皆可,只是……对于音律,我真的是一窍不通。
我脑中再次映出裕妃娘娘那张不染风烟的脸,她对弘昼竟也是这般冷淡,难道一切放下就真的不去想不去管不去看了?放下是一种修行,可是好好的生活就不是一种修行吗?兴许是我年幼无法体会这其中的缘法吧。
路很长,这宫灯还挺明亮的。我读不出三贝勒弘时为何突兀的送我一盏灯。一回到小院我便将那灯放在了墙角。兴许是太累,睡了个大清早儿。
昨日裕妃娘娘的大丫鬟菩提已经端立在我的院子里,我急忙捋了捋散乱的发髻,菩提面无表情像极了她的主子,“娘娘让我给你捎句话儿,过几日便是佛慧圣诞,娘娘让你代她去熹贵妃那里帮忙。”说完就听见她的花盆底嗒嗒作响。
我气恼的一跺脚,忘了脚下也是花盆底,扭的脚腕生疼。我是五品女史,是皇帝册封的女官,上次熹贵妃还以此驳斥齐妃,如今裕妃却让我代他去佛慧大会,我简直要哭了。你喜欢清静我也喜欢啊。
恍惚间,菩提又返回来,我忙站立极力掩饰自己的苦闷,“娘娘说了佛慧大会结束后,就要那古琴谱。”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弘昼那种捉弄人的脾性是遗传的谁了。菩提刚走不一会儿,熹贵妃那边就来人了,看那宫女的穿着派来的也是首席大丫鬟,那丫鬟微微向我行礼,“冷大人,我家娘娘请你到寿康宫。”今儿个我还真是忙!
我大略的收拾了一下便跟着她去了寿康宫。我性子温和,而且又不拿官架,所以有几个活泼的丫头就跑过来跟我闲扯,这大丫鬟名为蔷薇,在寿康宫很得宠。让这么个得宠的贵丫头来请我,我心里不停得冒冷汗。熹贵妃知道我是替裕妃来的,倒也不介意,也不去计较裕妃的行为,看得出裕妃的性子的确是……
大约是每日在寿康宫行走,渐渐地那蔷薇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我在寿康宫西侧的书房内誊写佛慧大会上的礼单,抄写了大半天脑子便有些嗡嗡作响,我伸了伸懒腰正准备出门练一下太极舒缓一下筋骨。
一出门却撞了一个软软的物体,那绛珠色刺了我的眼,我的脸有些涨红,不知为何一见到四贝勒我的脸就涨红,我赶忙福了福身向他请安。他嘴角却扬起来,他笑起来宛似一阵清风,令人神清气爽,他面色柔和很多伸手将我扶起。却听得门外有讥讽声,那翠绿色的身影——明艳刁蛮的乌喇那拉氏·寻元,“参见贝勒爷,贝勒爷吉祥。”四贝勒淡淡的回了句:“起”便走向了寿康宫正殿向熹贵妃请安去了。
寻元叉着手:“幺,这几日子不见,都爬上了正五品女史了。这狐媚子劲儿用的可真不错。”我冷笑一声并未作答,她无趣便进了正殿。我整理了一下礼单,蔷薇便朝我走来,“我说冷大小姐,都什么时辰了您还在这儿墨迹,娘娘等你呢。”她推着我往正殿走。
她知道寻元的性格,这种半安慰半等不及的语调也算是对我的安慰。我对她一笑,她明显一愣,“别,您还是别对我笑。我这奴才身子骨可经不起……”,“别人也就算了,你也来挑弄我,看我不打你!”我气恼便跟她在院子里追她,脚一滑,蔷薇大惊的瞪圆了眼睛。
我的头距离那防走水的大缸不到一寸,脖颈间感觉被白玉扇柄磨得有些疼,我大抵猜的出是谁。但是他的性子太过荒唐无端,我怕哪句话开罪了他,他上来疯劲会将我直接摁到大缸里。
蔷薇扶着胸口一副放心了的表情,我却丝毫不敢动,他那浓烈的脂粉香呛得我实在难受,“臣冷宫九,多谢五阿哥搭救。”正想起身却被他鞠的牢牢的,正殿里的妃嫔阿哥们大约是听到声音便走了出来,四贝勒就站在人群后,眸子里深的看不出任何情绪,有一种极大的压迫感;寻元眼中冒出的火星能将我烧成粉末。我赶忙起身,没成想弘昼的手却一下子松了,我一个趔趄掉进了大缸。
蔷薇等人慌忙的将我救了上来,我从心里发誓要彻底的远离这群阴晴不定的人。蔷薇将我誊写的那些礼单交给了熹贵妃,我却被裕妃接到了延禧宫,估计一会儿又会被推倒荷花池了。
路上的风不停的吹,大约是染了些风寒,当晚便有些发昏,身上非常的烫。朦胧间听到裕妃有些愠怒,“额娘,儿臣也不曾想这丫头身子骨这么笨。要知道她这么笨,儿臣就不逗弄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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