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脑后。
屠眉骂她的愤恨模样,总是会蹦到她眼前。出京这一路她也不是没见到穷困至极的人,只是从来没想过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如今她似乎隐隐感觉到,何家有些培养的行事章法未必见得十分好。自己也就试着收敛了。
倒是掌柜见她嫌弃那菜,忍不住在一旁痛心疾首:“咱宁朔县的菜啊都是十里八乡最新鲜的,都要供朔方城那些官老爷们。小娘子别不放在眼里,这要不是前些年苏大人带人引渠开荒,你们连这都吃不上呢!”
他话唠絮絮叨叨,没有人放在心上。倒是谢令鸢想起什么,忽然停了筷子,问道:“苏大人……是说的苏廷楷将军么?”
掌柜点头,悠悠道:“是他啊,我记得他活着那会儿,我比现在年轻多了,那时候宁朔也穷的,后来是他带着并州的兵爷们把这边的荒开了,咱们能得实惠,也可以往军营里送粮从菜的换点钱,可不是才渐渐好的么。”
何贵妃是记得这人的,道:“谁成想这样的人,居然通敌叛国,出卖布防图呢。”
布防图给了西魏,朔方城池便形同虚设,后来西魏人长驱直入中原腹地,朝廷危困,苏廷楷的恩师方老将军,以及兰溪派,都陷入了极被动的境地。
“你们外地人懂什么!什么通敌,反正我们是不信的!”那掌柜一时激动了起来,从柜台后绕出,拍着台面:“将军府的人,全都被西魏人用竹竿挑着头颅巡城了,两个孩子都下落不明!他要是通敌,至于被这样对付吗!”
他这样激动,叫谢令鸢想起来宋静慈的梦境。一直以来,她始终不明白,宋静慈家世交的人,看上去也是颇有君子风范的将领,又怎么会通敌?
更巧的是这事发生后,宫里也乱了起来……她看了眼郦清悟,对方长睫掩映,不知在想什么。倒像是知道些什么。
大概是说了这种不痛快的话题,那顿晚餐之后便很安静了,只有掌柜在旁不断念叨,翻来覆去是当年的事,可见一次次战祸,组成了他们的人生。
待众人都吃完各自回房,谢令鸢没有走开,她看到郦清悟一个人出去了,坐在天井的银杏下。她想起正月之祸这事毕竟是和郦清悟有关系的,八岁的他被迫接受人生中的巨变,此后背井离乡。
她跟着走到天井里,夜幕高悬一轮半月,这是十月下旬了。秋风瑟瑟的冷,她开口都觉得声音在打颤:“当年的事,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当初看到太后的回忆,你就很……怪异。”
她一直觉得郦清悟被磨光了心性,从小时候的有棱有角,懂事后变成了亮润的玉石,那些出于内心的喜怒哀乐,都被世事磨光了,好似大动情绪,就是一件很累的事。
他沉默了很久,谢令鸢差点以为他不打算理她了。良久才道:“苏廷楷是被人陷害的。出卖城池另有他人。”
“……”谢令鸢感到一阵寒凉从沿着脊背攀爬上来,让她头皮都麻了。她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那是西北第一关,他也是守将……”
“正因如此,才值得出卖。”
她艰难道:“……为了,什么?”
“为了陷害。”郦清悟偏过头来,看着她笑了笑,淡色的瞳眸里却没有笑意,倒是读出了一点悲凉:“只是为了陷害。这也是我出宫后过去很久,才想通的。”
他轻轻道:“方老将军是先帝倚重的,其时势盛。懂了么?”
谢令鸢站在原地任风吹着,半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唯有客栈亮起的星星点点灯火,这夜才不至于黑得茫然无措。
可还是冷,又黑又冷。
她哪儿还能想不明白。
先帝一手拉拔起一派新臣,文有沈郦陆三家,武有宣宁侯方家和苏家,让他们同老勋贵和世族争□□力。在漫长的党争中,为了铲除政敌,老牌勋贵世家们用上了十分狠的一招。
通敌叛国——以至于异族几乎打到中原腹地,差点迁都甚至亡国。这是何等的罪过!不仅是苏家,苏廷楷的恩师、所有同门与朝中交好之人,通通都要受其牵连。
为了争权夺利而陷害忠良,出卖布防,打开国门,任西魏长驱直入,然后以出兵抗敌来要挟皇帝向他们妥协……这就是那些勋贵和世家们做的事。大手笔,大气魄,江山拱手让于胡人也在所不惜,总之他们在党争中占据了上风,这就足够。
那时后宫里紧接着发生大皇子毒害之事,也就不是巧合了。郦贵妃被牵连进去,对于朝堂纷争不啻于雪上加霜。这是一场陷害到极致的狂欢,政敌们步步为营,巧设连环,这一手棋也是布了多年。
自那以后,先帝花费十年改进的局面一朝付诸流水。难怪先帝在这事发生后,死得那样早。
恐怕不是为了郦贵妃,而是想通了这事,就气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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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得人心底发凉,她的目光落在郦清悟身上,心想,他为什么能这样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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