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小浊还小,你说这些做什么?”傅长信刚回来,就听见张遥眉飞色舞地讲故事,要说张遥作为车夫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和人家讲江湖趣闻,偏偏他还喜欢专门给小孩子讲一些极为血腥之事。
旅途遥远,他也是以此为乐打发时间。
傅长信认真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女子,探了探鼻息,呼吸还算正常,不紧不促,应该只是暂时昏迷了。这女子在深山中独自一人受伤昏迷,着装如此怪异,明明不是重伤,却怎么也没办法弄醒。
此女肤白如玉瓷,样貌亦是绝美,一头乌发沾染了些许泥土,身上本是纯白的大衣也因为滚过了山林蒙上了尘土,再混上微雨过后草地泥泞,整体看起来就像是蒙尘的珍珠。
饶是傅长信见惯了各式美女,都不由得感叹美人常有,而谪仙似的美人不常有!这样的姿色,放在哪里都是让众花羞愧凋零。
小浊偷偷在傅长信耳畔道:“我看这位姑娘受伤不醒,十分可怜,恳请公子救助她,起码也要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才是。”
“公子不肯?”
傅长信见小浊点了头,将信将疑。
张遥也十分奇怪,拉着傅长信的衣袖,走远了些,看了看马车那边,轻声说:“我觉得公子醒来后有些不同,不仅为人冷漠许多,还从不肯多说半句话,现在知道有人遇难居然毫不关心,总觉得他......”
傅长信连忙用手挡住了他要说的话,一脸正色道:“公子说他忘记了些事,应该是因此对陌生人有所戒备。”
他看了看那边的小浊和陌生女子,又苦笑着摇摇头“再说这深山野林,一个女子出现在这儿本就不符合常理,我们虽然行的正不怕那些邪物,但还是小心为上。”
书生夜半落宿破庙,偶遇山中狐仙的故事,谁小时候没有听过,傅长信出来之前,还被母亲告诫过好几次不得沉溺于美色。
小浊将傅长信找到住的地方告诉车内的公子,只听见他一句:“那就启程吧!”
他走过来消沉地说:“长信大哥,公子说既然找到了地方,我们就尽快过去。”
傅长信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小浊,公子应该会救那位姑娘的。”
果然,当他们走回去马车旁时,公子对着抿了口小浊刚沏的信阳毛尖,悠悠地对他说:“既然你一定要救这位陌生姑娘,我这马车地方小,她要是上来,你就出外面吹风去。”
他不知看向何处,不过不管是哪里,除了黑茫茫一片,哪还有景色可言。
小浊自是欣喜万分,上了车将一应书本收拾好,忙不迭地应和着:“好,我和张叔一起赶车!”
月亮早已爬上了半空,一行人驾着马浩然长驱,唯留有路上深浅不一的马蹄和车轮,嘶鸣声一路直去,伴着月色一起,一个隐在了弯曲的古道上,一个隐在了云烟之后。
等到了老夫妻所说的主人家,小浊还未来得及感叹在这深山中竟有除了猎户以外的人长居,便拉过傅长信好奇地问他怎么知道公子会答应救人。
傅长信看着张遥在老妇人的指引下将女子抱入了堂内,萧颂站在车边未动,仿佛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过就算他现在想做什么也需人扶持。
不知为何,他本来想告诉小浊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萧颂在江湖上盛名远播,他不是江湖名门之子,且为了行走方便向来只说是祖籍拢岸,自幼流落他方,长大后一直都随朋友走南闯北。而拢岸与北都一南一北,他又不摆世家公子的做派,自然谁都不会怀疑他的来历。
两年前他们也遇到过一个来自拢岸的高手,几人一见如故,交谈甚欢,萧颂竟还能说出拢岸的些许旧事及故土风情。后来他询问才得知,原来萧颂第一年初出江湖就到过这个地方。
拢岸城古时为大庆国都,旧时人称庆都,后被旧楚国所灭。大庆既已覆灭,那拢岸的别称自然是要改的。
不过百姓叫了那么多年,哪能那么一下就改掉,于是当时刚上任的知府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改作谐音清都。一来是避讳前朝,二来这拢岸以山清水秀闻名,倒也不失为佳话。
萧颂出身尊贵,自小受严苛的礼法教导,六艺精湛,尤善骑射乐理,在北都中也是人人称赞的,十八岁时他携了翰林院掌院学士幼子卫骐初入江湖,在碧落草原一战中成名,清都公子的名声逐渐打响,此后七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江湖中游历。
一个江湖侠士,能以一座城的别称作为名号,萧颂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且他素来被众人称赞宅心仁厚,仁义心肠的。
三年前,卫骐领了职,成了外放的县令。萧颂找到他,说一人独行太过无聊,祖母更是不放心,只好到靖天将军家找个伴。
他本无意卷入江湖纷争,在北都的官宦世家看来,走江湖的都是些草莽匹夫,行事作风粗俗无比,所谓赫赫有名的帮派不过是些无所事事的乌合之众,他们占山为王,时有扰乱朝廷法度,朝廷不派人围剿已是天大的恩惠。
可当他真正深入这个看似凭武胜天的局中,才慢慢发觉了它的神奇之处,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掌握着江湖的一切规则,一时将它们搅得天翻地覆,你杀我夺,一时又是无比团结,义薄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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