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度的悲愤和沮丧之后,他不禁回想起祖辈世代相传的谶语,“恭佛不礼佛,成佛未向佛,悯佛难遇佛,救佛享天佛”。据说这句偈语来自信奉西藏苯教的一个游方苦行僧人。说来也是,禹家祖祖辈辈每代传承子孙总是多灾多难,噩运缠身,但奇怪的是,家族的传承尽管历经坎坷,血泪伴随,但最终总能歪歪撇撇地苟延残喘得以延续。禹志雄总觉得自己当前的际遇与这句谶语似乎也有某种关系,隐隐约约中透着一股子邪气。尤其是幼时的一段传奇经历好像也喻示印证了自己目前的晦气。真可以说是人倒了霉,放个屁都会磕后脚跟。
幼时的禹志雄体弱多病,几乎可以说是常年泡在药罐子里讨生活,好在常年礼佛的父亲祖传医术精湛才得以苟延残喘,但先天带来的毛病无论如何也断不了根,直到八岁那年,一个路过的苦行僧人求请他的父亲将其带走向佛,并说可保他一生平安,但早年丧妻的父亲无论如何也没有答应,说来也怪,这个苦行僧人在他家足足待了半年,在这期间,小志雄从此竟然百病不生,远离了药罐,可父亲想到自己一脉单传的家族期望最终还是没有如僧人所愿,僧人临别时,掌抚小志雄的头好一会踟蹰难舍,反复摩挲其顶作坲偈说:“凡尘终无缘,际会隐无常,风雨断肠路,无语待天光”。言毕既飘然而去。当时小志雄虽然师从父亲读书已有小成,但即使是饱学的父亲也不知这僧人的所言何意,如今想来,似乎霉运会纠缠自己一生,本来不信神佛的人,遭此劫难近二十年,不由得他瞻前顾后,前后对照,对当年苦行僧人的临别偈语将信将疑起来。
1950年,41岁的禹志雄经人介绍与汉口吉庆里一个原旧银行职员35岁的老姑娘结了婚,可不幸的是1951年的五反,不知怎么地把老丈人的杂货铺划入了违法资本家之列,这一下可好,连带着又翻出了禹志雄的历史问题,最后给禹志雄戴了个革命叛徒、资本家走狗的帽子,被送到湖北沙洋农村劳动改造,老丈人气急之下中风去世,内向且寡言少语的妻子在调查人员的反复折腾下差点疯掉了。
1956年春,禹志雄劳改归来,夫妻俩紧紧拥抱着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禁不住的泪水几乎湿透了衣襟。禹志雄心里象刀绞一样,私下暗想,自己已经四十有六,妻子也过了四十岁,看来,老禹家单传到自己这里算是要绝户了,每每午夜梦回,无声哽咽伤心欲绝。谁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不知是老天爷发了慈悲还是老禹家的传承命不该绝,岁数加起来已过了八十五的两口子居然怀上了孩子,次年喜添一男丁,按家族传承的辈分属天字辈,孩子出生那天是在已经连续阴雨绵绵了近一个月的第一个艳阳天,故取名禹天阳。可好景不长,1957年反右运动,禹志雄再次因历史问题和反动言论被抓劳改,忧郁成疾不堪磨难的妻子再也承受不住这没完没了的沉重打击,百般无奈抑郁成疾之下跳江自杀,这样一来,还在襁褓中的小天阳还不到半岁就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吉庆里的街坊邻居实在看不过去,纷纷援手救助这个可怜的孩子,东家一口奶,西家一口米汤地照顾他,谁都想不到小天阳竟然顽强地活了下来,直到1965年,禹志雄劳改结束回家时,七岁的小天阳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爹,可这个爹好像被石化了似的,终日少言寡语,靠着在汉口码头扛活养家糊口,闲暇之余就是不停地写申述材料,不断地找党组织喊冤;由于多年的冤屈无法申述,禹志雄的个性又异常倔犟,长期的压抑和憋屈使得他在历次运动中颇有怨言,这直接导致他在1966年的中继续成为了重点打击对象,解放17年,禹志雄已累积服刑了将近13年,反复地被抓捕判刑及劳改,当时的政治环境使禹天阳的生活极度的混乱不堪,街坊邻居早已不敢明着接济他,禹天阳几乎成为了流浪街头的小混混,偷盗、打架斗殴,禹志雄无奈之下,1966年春把他送回了老家。不久,禹志雄就被戴上地富反坏右的帽子和叛徒特务的罪名再次送去劳改。这时的禹志雄已经快58岁了,可看起来却似乎已有七、八十岁,混浊的眼球深陷在榆树皮虫洞一样的眼窝里,老态龙钟,步履维艰,声音嘶哑,脸色发灰,瘦的几近皮包骨头,活生生一个行将就木的风烛残年老人。只有当他手捧申述材料时,他才似乎有了几分活力,他总是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同样一句话:“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我不是叛徒,我是党员!。。”沧海桑田,石破惊天,时过境迁,生死轮回,佛说一语成谶,奈何谶语渐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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