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洪不惜花大钱请戏班表演其实有个隐喻的目的,因为节庆期间需要筹组一个设天师坛来指导祭祀仪式,这幺一来老洪等于将天师坛的职责包揽上身,用宗教影响力扩展自己的知名度与地位,成为异日镇长争夺战的本钱。
我和父亲并排坐在嘉宾座上欣赏舞台上精彩绝伦的表演。
父亲并非刻意从城里回来看戏,只是适逢其会,母亲因为今晚不回来,他呆在家里也无聊,架不住老洪的热情相邀,拉我同往观赏。
相对台上的失意英雄,台下的英雄就风光得多了。镇上的人围着父亲身边如走马灯般乱转,当然都是那些有资格角逐镇长职位的候选者。别说专心看戏,幢幢身影盘旋下我连看到戏台都看不见。
“你自个儿去玩玩吧!”百忙中的父亲看到我的无奈,提议我去另寻乐趣。
我刚一站起,马上有人将屁股塞进我刚才坐着的“最佳地盘”,他们早就巴不等将我驱逐离场好近水楼台地向父亲巴结。
既然父亲已经立场鲜明的表示不会染指镇长职位,那幺得到他的支持就是致胜的最佳筹码,远比老洪重金礼聘的盂兰节戏台还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来看戏的人很少,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少数年轻人也跑来凑兴,志不在戏,图热闹好玩,现在电视已经全面普及,萤幕上天天精彩的故事内容远比重複单调的戏曲引人入胜。老洪的计画并不算成功,花钱开戏,普及影响力低还罢了,结果还为他人作嫁衣裳,徒然让竞争者多了个逢迎巴结的场所和机会。
戏台上鼓乐不绝于耳,但早已换作另一番风光,一名着民初小凤仙装的花旦风姿绰约独立舞台,声声泣血:
“忽离忽别负华年,愁无限,恨无边,惯说别离言,不曾偿宿愿。春心死,化杜鹃,唉,歎不久又东去伯劳西飞燕……”。
数遍离愁,皆为情伤。
以往我不懂这些缠绵婉侧的句子有什幺意思,但自从郭安堂离开后,我的思想似乎进入了另一个境界,从前不经意的事物忽然间多了丰富的内涵和意味,那怕是一株枯萎的老树都让我唏嘘和伤感不已。
“周明轩!”有人突然自我身后发话。
回头一看,见小川正拉着红豆的手站在一旁。俊男美女一对壁人,天造地设的一双,如此神仙眷侣,未知日后会否也为情而苦,为爱所伤?
忽然发现我和小川都是过于早熟的少年,他的早熟在于身体构造方面,我的早熟则是心理年龄过于超前,甚至有点未老先衰的感觉。
“你在鬼头鬼脑的看什幺?”红豆对我的余恨未消,一见面就声色俱厉。
我对红豆没有特别的恶感或好感,反正小孩子打过闹过也就算了,现在心情不佳,更懒得和她理论,看见台下有人掀起布帘进入,也乾脆跟着避了进去。
这是戏班的后台。
舞台是临时搭建的竹棚,化妆间和后台设施就架设在竹棚下,头顶上还听到舞台上“嗵嗵”的脚步声。
一行行泛着银光的刀枪剑戟,一重重华美飘逸的罗衣博带,眼前展开了一个新奇的天地,仿佛传奇故事中的人物都蛰伏在这简陋的舞台下,随时整装待发。
我忍不住好奇,拿起一把洒了红斑的摺扇,张开,依着看过的情节,悠然翻身摆了一个造型。
扇是李香君的扇,她坚守爱情,不服权贵,以头撞墙血染纸扇,点染作朵朵桃花。
“不错,象模像样!”有人鼓掌说。
我连忙回头,原来是林沖,不,应该是说在台上扮林沖那名小生,他刚缷了装,露出漂亮的本来面目。
我觉得这副庐山真面远比戏台上施朱敷粉的夸张面谱来得好看和真实,如果他不是穿着这身林沖服还真认不出来。
我慌忙放下桃花扇,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进来的。”
后台是观众的禁地,因为演员固然要在里间换衣化妆,观众也不应该看到台下真实背景而影响观赏的投入感,戏剧本就是用来哄人的玩意,太真切了就会失去神秘的魅力。
“你是前排那位形相很英武的先生的儿子吧?我在台上看到你了!”他一边脱衣一边说。
他居然看到我了?我顿时有点飘飘然,他是林沖呢,传奇中的英雄,他认得我!
林沖,不,应该是小生将衣衫一重重地脱下,露出赤裸的上身。
他的身材真好,浑身肌肉结实修长,如完美的雕塑。这也难怪,终日在戏台上翻滚腾挪,没点本钱如何当武小生?
“你比戏台上化妆还要好看!”我由衷地讚赏,完全没有一丝色欲的念头,只因为美而审美。
“戏台上化妆是必要的,因为灯光强,观众距离远,须以浓妆来强调五官的对比度和立体感,否则观众看上去面目平淡模糊,角色形象不突出,观赏效果打折扣。”他一边拿出另一套戏衫,一边向我解释。
“你在自说自话什幺?”一个人边说边走过来,亲呢地两手圈在小生的腰间,并没有看到暗处的我。
我不认识这个与小生态度亲热的人,看上去他象戏班的工作人员。
“待会还有场压轴戏呢,你还这幺优悠淡定!压轴戏后我们去吃夜宵好不好?听说这镇上的艇仔粥不错。”那人说着,脸贴在小生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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