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进退本分
是夜,容子奕辗转难眠。
日里头景离说完这一句便扬长而去,没有解释、没有分辩,闹得他如今自己一个在这百爪挠心、反复思考景离说的那句“这是你骗我的惩罚”中这个“骗”指的是什么。毕竟若只论一个“骗”字,容子奕自问入府来可以算作骗景离的事还真是不少,真要一一列出来细想恐怕想到天明也没个结论。容子奕于是在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竟是连闭上眼歇一歇都做不到,倒比以往在小院里担忧随时会被抓去抹脖子时忧虑更甚。
“主子还没睡?”月白在门口轻轻叩门。
容子奕应一声,月白便打开门探进身来,道:“我起夜经过,听主子屋里有动静,便来瞧瞧。”虽已开春,夜晚仍是寒凉,月白冻的一哆嗦,赶忙进了屋掩上门,问道:“主子这时候还不睡,可是有何事困扰?”
放在平常,这等儿女情思的事容子奕是万万不肯说出口与旁人讨论的。然而或者是因为夜深脑子混,此时他倒愿意与月白述一述。正待要将心中烦恼的这事理一理说给月白听,他忽而发现这实在不过是个不堪一提的小事,便改口道:“没什么,姑姑去休息吧。”
月白却似看透了他的心思,道:“能叫主子这样明明烦恼的很却又只是小事的,恐怕是事关殿下吧?可是殿下今天莫名来了秋守院,撩动了主子的心思?”一个撩字念得额外重些。
容子奕被月白说中了,尴尬地干咳一声,道:“姑姑看的明晰。”
月白掩口一笑,道:“哪是奴婢看的明晰,是主子太过明显才是。奴婢跟随主子日子虽还不长,但也知道主子素来很藏得住心思。要论能叫面上主子显出心思的,以往也只有浩公子在此暂住时有过一两回。只是后来殿下来了主子面上便是彻底藏不住了一般,喜怒哀乐的都在脸上。”
容子奕惊坐起身,望住月白道:“我果真如此了?”
月白见一时话题还止不住,不如索性为容子奕整一整暖炉,便拢着袍子矮下身拨一拨炭盆子,道:“主子是头一回爱慕上一个人,又是初初陷入情爱中,心思敏感些也是常事。”她回首一笑,道:“何况主子对这些还比常人更笨拙些呢。”
容子奕又是一声干咳。
月白站起身,道:“奴婢知道主子与殿下之间有真心,奴婢也盼着主子与殿下好好的。只是主子还需记得,殿下始终是殿下,主子还得权衡着些才好。前几日殿下索性不来时,主子索性也不想不闻不问这几日殿下放了几分心思来,主子又这样时时刻刻惦念着。主子若总是如此极端,奴婢只担心主子伤身伤心。”
容子奕因身在此中并没察觉,听了月白此言方醒悟自己原来竟是如此不智的模样,羞愧道:“是,姑姑旁观者清,多得姑姑提点了。”
月白本担心贸然进言可能惹容子奕不快,见容子奕听得入耳始放下心来,道:“既是如此,奴婢不打扰主子安寝,奴婢告退了。”
与月白的一席话虽是提回了几分清明理智,但容子奕却仍是没有睡意。有时人便是这样,道理全都懂,人生却仍然过不好。想起先生还在时,容子奕之所以较于浩然更得先生器重的原因,便是容子奕能更好的控制情绪。文人喜欢咏春颂秋又喜欢伤春悲秋,花开一番欢喜,花开一番嗟叹,但先生却以为多情善感者不能成大器,故而格外培养容子奕要做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风轻云淡之才。谁料这样淡淡然活了十九载,活得自己都以为自己天生便是这样淡淡的性子了,却叫他碰见一个景离。
可景离并不只是景离,她还是愉亲王啊。她不能也不可以做他心中想要的妻子。容子奕既是明白这一点,若仍想与她一道,便只能做她的一众男妃中的一个,守本分、知进退。
于是从这一刻起,大凰便没有了容子奕,只有守本分、知进退的东秋妃。
翌日景离再见到容子奕时,只觉得熟悉又陌生。只见那男子身着华服、头戴玉冠,面上携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一举一动有礼有节又不失大家气度,做派形容与那同皇城里所有的世家公子如同版刻一般。景离其实素来不大喜欢这些世家公子的套路,觉得呆板无趣又虚伪。她以为容子奕只是为扮好东木风这个角色,便也不以为意,甚至心中还有几分赞叹之意。
王府的马车一路驶入皇宫中,容子奕透着帘子向外看,只见宫墙深深、竟似没有尽头。
“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景离微微侧一侧脸,压低声音问。
容子奕知道在此处不方便说话,便只点点头回应。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车外有宫婢请道:“恭请愉亲王、东秋妃夫人下车。”
景离先起身,边起身边悄悄伸手握一握他的手指头,用轻得只有容子奕一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有我在,放心。”
这春宴颇为盛大,筵百席、趣多番,宫婢手捧瓜果数十种,三十乐官共奏丝竹悠悠。见景离入场,在座诸人皆起身相迎,齐齐行礼道:“恭迎殿下。”
景离端起一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度,携容子奕款款入席,方回身展臂道一句:“诸位免礼。”
因景离在朝中人眼中素来是个脾气古怪的,一时倒无人敢去搭话。大司徒刘卿因自恃位高,先前又与景离有所盟约,便执杯上前攀谈道:“这便是殿下新册的东秋妃吧?果然不愧是东氏的儿子。”
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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