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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安城中落了今年秋天第三场雨。
天色阴沉,宫中的青石砖浸润水泽,彰显出几分岁月的沉默。云斐撑着油纸伞慢慢走,官服下摆尽数打湿,玄色的伞面遮住大半眉眼。
林公公守在殿门外,离他几十步远,见着他拐过花藤的那一刻便认出来,立刻迎上前去,身后还跟着小跑撑伞的年轻小太监。
“云大人找陛下有事?那可得等一会儿了。”
云斐撑起伞,露出一张冠玉脸庞,眉目如画一般。听见宫殿中似有若无的笑声,唇角微微含笑:“又是安平公主在里面?”
“除了安平公主,谁还有本事逗得圣上这样开怀呢?”
云斐与林公公闲聊,得知安平公主已在殿内与父皇对弈半个时辰。悔棋声不绝于耳,想来棋技一般的安平又被父皇杀得片甲不留。
圣上喜怒不形于色,心思难以窥测,唯安平公主膝下承欢之时,始得少许欢颜。一年前安平公主破祖制建公主府,食邑万石,御赐无数,三位兄长皆望尘莫及,遑论世子与一般大臣。朝中一直传闻,公主得如此宠爱,皆因安平诞辰恰逢圣上胞妹熙公主因病辞世,安平眉眼又肖似熙公主儿时,以致圣上视其为熙公主转世,尤爱之。
云斐已等在殿外一个时辰,依然不见安平公主出来。林公公虽不见他脸上有焦躁之态,仍是道:“云大人可等急了?老奴进去给您通传一声?”
“不必。”
又过了片刻,云斐随口道:“听说安平公主新近得了一匹好马。”
“您说的是那匹洪霞吧?这马是前两天李将军班师回朝,自北疆给安平公主带回来的礼物。通身火红,温顺又乖巧,听说安平公主非常喜欢,连喂马的草料都要亲自过问呢。”林公公一面说,一面抬手捶了捶下雨时便隐隐作痛的老腰。
云斐看了一眼,笑着道:“林公公怎么了?”
“不是大毛病,人老喽,少不得这疼那疼的罢了。”
“父亲最近也是风湿旧疾发作,新请了个郎中,抓的药倒是有奇效。不如我下次进宫的时候给林公公把方子和药带来。”
“这哪里使得?云尚书位高权重,岂能与我这等贱奴……”
“林公公言重了。不过是一纸药方罢了。”
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终于听见殿门口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林公公年过五旬,见着安平公主仍是利索的一路小跑,到了跟前嘘寒问暖:“公主与陛下的棋下完了?可是要回去了?现在雨势仍是不小,天气瑟凉,可要老奴为您准备个暖手的小炉?”
安平公主畏寒,朝中皆是知道的。这么点小毛病闹成众所周知,个中的缘故并不好。几年前大皇子雍王大婚,朝臣恭贺,身为胞妹的安平公主借口自己畏寒,怕得了风寒,竟拒不赴礼。如果是得了风寒也就算了,偏偏是畏寒这样矜贵的借口,从此雍王一见安平便怒气冲冲,更有一次在圣上面前口不择言,说安平既然这么娇贵,以后怕是没法嫁人。安平回说便是要嫁,也绝不嫁给哥哥这样的莽夫。
要不是圣上从中宽抚,只怕两人出了殿门就能打起来。然而即便是圣上宽抚,偏向的还是多年如一日的安平公主。口头上令她抄女书十遍,转天却又赐了侍女和许多进补之物。从此安平公主与雍王算是正式结下梁子,畏寒一说更是在朝臣之中大肆渲染。
安平裹着一身红色的莲蓬衣,没有回话。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了看不远处的云斐这边。
云斐作礼,问公主安。
安平还是瞧着他,一言不发,也不回礼。
按苏国礼法,公主见到大臣,回不回礼都合乎礼制。只不过安平虽然个性有些骄纵,礼数却一向都是周到的。以往她与大臣们相见,包括他的父亲云郁,无一不是笑意盈盈,轻言细语的样子。唯独一见了云斐,就面若冰霜,像是格外不待见。最近一段时间尤甚。
云斐很早就觉察到这份敌意,尽管他们并没有真正碰过几次面。其实前年他被点中探花,入朝为官的那一日两人偶遇,安平还是言笑晏晏,客气相让的模样。也不知这两年是哪一回他得罪了她,让她怀恨在心这么久。
云斐细细在心中排查过,无论如何都觉得自己做事周到,问心无愧,不知怎么就在这位公主心中,沦落到与那傻蠢的雍王一个地步。
安平收回视线,唤了声林公公。
后者忙应了一声:“公主有什么吩咐?”
安平笑了一下。其实也不算笑,只不过是唇鼻微动了动,面孔却乍然比旁边的玉陀花更为明艳几分,还带着两分娇憨天真:“这种天气,我哪里就娇贵到用暖炉呢?不过倒是你,眼下越发秋寒露重,你的风湿病又到了该犯的时候了吧?”
林公公赶忙道:“承蒙公主惦念,老奴无妨,无妨的。”
安平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份叠起的纸张,被她一点点摊开:“我这里新得了一个药方,专治腰疾劳损,说是比去年给你的那份更好一些,虽然是敷药,但味道不重,你随侍父皇的时候也不妨用。”
“这……”
“拿去吧。”
安平温言软语,惹来林公公一叠声的道谢。云斐站在玉陀花架下,玉立身影,眉眼笼在如烟的花瓣中,几不可闻地微微一笑。
安平看过来:“云大人为什么笑?”
云斐轻声道:“只是觉得公主善良心细,是位好公主。”
安平没话可讲。又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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