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似道修长的手指轻轻理着自己的长须,站在花厅里面看着外面的细雨。花厅的桌子上放着邸报,邸报上有关官员任命列表靠后的部分,赵嘉仁出任兴化军郡下莆田县县尉。
给丁大年的信是贾似道写的,该出的活动费也是贾似道自掏腰包。然而从头到尾,贾似道只是怀着赌一把的心态参与此事。作为曾经的浪荡子,贾似道深道赌博玩的是心跳,要是他相信赌博可以发家致富,自然不会努力读书,更不会25岁就考上了进士。
得力家丁叉手立在花厅内,他一言不发的看着被公认前途远大的贾似道。今年四十岁的贾似道素来干练,没想到得知帮着赵嘉仁讨官成功之后,贾似道的情绪反倒没有高兴的样子。好一阵子都陷入某种莫名沉思之中。就在家丁觉得这沉默会继续维持之时,贾似道疑惑的问道:“那丁大全丁相公看了信之后没说别的?”
“回相公。丁相公看完之后,只捏了捏信封里面装的交子,接着就让我回禀您,他知道了。”家丁尽力准确描述当时的场景。
贾似道还想再问几句,却又停下,他挥挥手示意家丁离开,自己坐到花厅当中的椅子上。相公们的心思从不会给一位传话的人解释,丁大年如此,贾似道也是如此。想从跑腿之人身上得知丁大年的想法,那是大错特错。
丁大年到底想什么,贾似道此时反而不在乎,他现在最想知道赵嘉仁背后的谋主到底是谁。一个十三岁的娃娃怎么可能懂得朝堂上那些机关算计,知道贾似道一封信就能办成事情的,必然是熟知朝堂人际关系的大人物。那位高人到底是谁,贾似道怎么都想不出。
好在贾似道也不是钻牛角尖之辈,既然想不出道理,那就不要费心思去想。官场里面水太深,自以为是的结果往往是南辕北辙。贾似道提笔给‘莆田县尉赵嘉仁’写了封道贺的信。在信的最后,他打趣的告诉赵嘉仁,还债之时一定不要给交子,而是用缗作为偿还单位。
写完这封信,贾似道叹口气。最近交子发行量更大,市面上的纸币交子与铜钱兑换比例缓慢而且不可逆转的降低。若是这么降下去,交子一文不值的时代必然降临。想到这里,贾似道也大概也能看清现在左相丁大年的未来。
当今官家对朝堂上那些只知道讲大道理的文人早就不耐烦好些年,相对于这些坐而论道之辈,只要是在当官之中有实际政绩的人都能得到提报。丁大年就是靠开辟‘白鹤岭道’这个实打实的功劳而得到当今官家的赏识任用。当今官家更是期待能办实事的丁大年能够解决交钞不断贬值的问题。可以交钞现在的发行办法,贬值根本逆转不了。等到当今官家对丁大年彻底失望的时候,那些一直攻击丁大年的人就能如愿以偿。
丁大年完蛋,身受官家器重的贾似道就有了机会。可一想到当今官家对政务的期待,贾似道心生怯意。若是真的有办法解决交钞的麻烦,南宋历任相公当中不乏性格坚毅不拔之辈。他们怎么会放过如此大功呢!
思前想后,贾似道除了长叹之外,也只能长叹。
此时的赵嘉仁领了官职,告别了面皮呈现蓝色的左相丁大全,前往庆元府拜见他的父亲赵知拙。庆元府就是宁波,赵知拙在庆元府当知州。
知道儿子考上进士,赵知拙自然是不胜之喜。但是等儿子告知就要去莆田上任,赵知拙也被吓了一跳。左思右想,赵知拙最后只说了句‘皇恩浩荡!’
自家儿子马上就要十四岁,赵知拙也知道想让儿子有个差事并不容易。所以他也就没怎么活动。官场上的事情往来都要用钱,那些士大夫们对赵氏宗亲以及外戚又格外的介意。赵知拙可不想让那帮朝里的官员纷纷上表大骂赵知拙身为宗亲,必将祸乱超纲,让大宋面临不测之祸。
虽然这话绝对不是针对赵知拙的,任何一个出人头地的赵氏宗亲都会被如此抨击,百余年来都是如此。宗室中有赵若愚当过宰相,最后还是被驱逐,贬斥,郁郁而终。即便赵知拙并没有受害妄想症,但是他依旧对于那帮士大夫有敬而远之的心思。
想到这里,赵知拙也不管儿子尚且年幼,将他这些年的为官心得仔细讲述一番。从地方官到州府官,说的事无巨细。赵知拙静静的听,偶尔也会询问一下。赵知拙关心儿子,这一通就讲了几个时辰。最后说到头晕目眩,只能让儿子先去休息,他自己也先回卧室。
侍妾服侍赵知拙躺下,赵知拙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索性起床,叫侍妾磨墨。但是那这笔对着一叠纸,赵知拙却写不下去。他最后长叹一声,还是回房睡了。把为官之道写下来,的确能让儿子时时琢磨。可那样的话就不能写些真正关键的阴暗面。这种东西若是被人偷走,很容易引来不小的麻烦。为了儿子,为了自己,赵知拙只能走口头讲述的路子。
三天时间,赵知拙觉得自己已经把能讲的都给儿子赵嘉仁讲了。即便心中有种种不安,赵知拙也只能如此。等儿子拜别之时,赵知拙又反复强调,一定要赵嘉仁时时来信,遇事不要慌张,也不要独断专行。
赵嘉仁还是那副认真听的表情,最后他给父亲叩头拜别,“父亲一定要保重身体。”
看着儿子的背影,赵知拙又是骄傲又是担心。有子如此,当然是不胜之喜。可是儿子踏上一条坚信的官途,身为父亲自然心疼儿子。患得患失的心情让赵知拙连连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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