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她,“我心里都明白,你是冤枉的。你别急,宥连人虽多,但未必和他齐心。我只消打下他的士气,便可以活捉他……”
“我不是来求大汗明察我的事的!”李耶若大概也急了,在他的辇车上跺着脚,看见叱罗杜文有些恼火地瞥眼瞪过来,她却不似往常撒娇撒痴时的模样,而是紧紧皱着眉,“今日大汗宫城被围,温兰恰恰奇怪地病倒了,这仅仅是巧合?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巧合?……害我的人究竟是谁?!东宫带的人在我们背后,掌控着宫城正门,他能信吗?”
皇帝眸子里懔然如凝着冰霜,他猛然回顾,呼吸已经变得浅浅的。
罗逾带领的大军已经到了箭程之外二十余步的模样,彼此已经能够看清表情。罗逾凝望着父亲,看他揽着李耶若的腰肢,怀里还抱着一个新生小婴儿的襁褓——小婴儿哭得声嘶,小手攀着父亲的领口——而做父亲的,横过胳膊,锁子甲正好可以掩着孩子。
从来没有体会过被疼爱滋味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不由举起手中的长弓,慢慢抽出一支鸣镝,搭箭扣弦,慢慢朝对面正中的方向瞄了过去。
叱罗杜文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宥连,你当真要放箭么?!”
鸣镝是钝头,在战争中主要起的是指挥的作用。接下来的万箭齐发,会照着鸣镝所引的方向而去。
罗逾看着手下的弓箭手如他一般挽弓张弦,低声道:“与以往训练时一样,首箭是哑的,不要跟。”
然后朗声说:“父汗若劝降羽林和虎贲诸军,儿子自然不敢犯父汗颜面。”
两军实力相当的情况下逼降,也实在是因为后头有太子的人在接应,他必须首先出击,而不能等太子那里完全准备好了,那样自己就被动了。
皇帝愤怒到顶,反而冷笑起来,眉梢微微颤动,嘴角却笑意宛然:“宥连,你今日不顺风,用的又是——十石弓吧?箭是超不过这个距离的,在你父汗面前班门弄斧,岂不可笑?”
做儿子的一咬牙,突然双腿夹着马腹上前几十步,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嗖”地就放出了一支箭——果然是哑箭,能听见破风声,却没有鸣镝尖锐的哨音。
他在马匹上姿态潇洒,很快圈马退回了安全的位置,但见皇帝身边一杆雉尾掌扇却被箭射折了,五彩斑斓的雉尾扇轰然倒在李耶若身边,她一时反应不及,本能地抱紧皇帝尖叫起来。
叱罗杜文把爱妾护到身后掩着,咬牙对罗逾道:“宥连!你这是自绝于朕!你再踏前一步,朕就要你的命!”
☆、第一八三章
罗逾射出一箭之后, 突然间已经不怕这位高高在上的父汗了——高高在上的他和自己本质上是一样的, 也有轻忽、有惊恐、有愤怒、有七情六欲、有爱恨情仇,食人间烟火, 有虚弱的缺陷。
他直视着父亲的眼睛,终于无惧地笑了笑,再次挽弓抽箭, 架起了漂亮的姿势。他朗声说:“这次是鸣镝了。弓箭手准备着。”
刚刚那一箭, 射得实在漂亮!他这一方士气鼓舞。只听见身后战鼓高昂地敲响节奏,沉闷的一声声仿佛把大地都震得起伏起来。军列齐刷刷持戈上前,明晃晃的金属在日光下闪着明厉的光芒, 令人不能直视。盾牌掩着弓手,继续缓缓逼向前方。
皇帝估摸了一下箭程,挥手道:“放箭!”
他怀抱婴儿,还要护着身后的爱妾, 无暇亲自射出鸣镝,但知他的羽林军训练有素,自然会不负他的期望。
宥连, 你止住步子,还不至于死;再继续前行, 朕的利箭如雨,立刻能要你的命!
皇帝狠狠盯着面前的儿子, 再无半点怜惜。
打仗时,会在箭距之外也放箭,漫天箭雨, 能起到威慑的作用。
皇帝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羽林军立刻齐齐张弓,心有灵犀一般,几乎是同时放出了数千支白羽箭,“飕飕”的风声宛如啸浪,在天空形成流星雨般的壮景。因在射程之外,大部分箭镞插在黄土地中,深深地陷了进去,但也有少数射得远的,便把罗逾这边前锋的士兵钉得刺猬似的。
一队重新取箭的时候,另一队弓箭手迅速换到前面,随时预备着皇帝再次下令。
罗逾遥望着平城正门上的楼宇,代表叱罗杜文的黑色瑞兽旗帜已经悄然被换成了朱红色的旌带。
是太子那方准备好了的记号。
路已至此,唯有前行。
他以镶饰着红色巴林玉的短剑指挥,长盾先行,弓箭随后,然后是长戟和长戈,以不同的角度直指前方。
接着,移动的速度突然加快,在到箭程之内,他的鸣镝划过天宇,而另一方也在叱罗杜文的命令下,两处同时放出漫天的箭来。
自李耶若来之后,纠结在一起的被背叛的感觉、被愚弄的感觉、被逼仄到角落的感觉……使得叱罗杜文已然起了杀心——罗逾油盐不进的样子,大概是真叛逆了。他已经派皇甫亭前去罗逾营中,现在也打算和他好好说。可是他不信,也不听好好沟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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