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默知道,刚才只不过是几秒钟的假死而已。那个身体可能是虚无的。但是柯林默敢肯定,他最后一击的子弹上安装的微型跟踪器,绝对已经埋进他的神经中枢。虚无的身体必须与本身紧紧捆绑,否则该如何回去?
这该归功于威鲁。威鲁警告他,如果遇到塞斯托,就得心无旁骛地将跟踪器植入他的神经中。否则会很糟糕。跟踪器也是他在旅馆的时候研究出来的。之前他就承诺:几个小时而已,完全不成问题。
现在电脑系统随跟踪器定位完毕。代表“塞斯托”的蓝点与“文尔塞主宫殿”的绿点重合。柯林默说塞斯托暂时不会离开那里了。
等柯林默与威鲁分析完局面,且安排好下一步棋之后,怀表说现在已经十一点。威鲁还在忙,之前他就没有一刻放松过。他的眼皮已经耷拉了。
刺骨的风从破碎的窗户一股脑冲进来,月亮也开始沉下。夜已深,人们大多在梦境里酣睡,暂停思考明天的生活。
柯林默将伊尔外套的拉链拉上之后,才靠在椅背上睡去。他觉得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度过的最漫长的一晚。
威鲁突然停下了不断对电脑发布命令的手。他看着坐在他左手旁,离他三个座位远的少年。才几分钟,他就睡着了。他睡得并不安稳,眉毛紧皱着,眉心隐约有个“川”字。他把外套当做暖和的被窝,座椅充当柔软的床——虽然这样并不理想的睡眠方式。
威鲁揉了揉疲劳的双眼,对于这个少年,他一直都很心疼。完全可以逃避一切,不是么?他像个大人一样思考、生存。或许就是自我催眠吧。
柯林默入睡之前,还不忘记提醒威鲁早点睡。他可能吗?
威鲁自嘲了一番,继续工作。
直到太阳突破地平线,缓缓从乌云的背后上升,将第一缕不耀眼、不炽热的光芒洒向人间。威鲁这才合上电脑。他的生物钟早就被打乱了。他之前就很少有充足的睡眠。以后大概也不会有。
柯林默从来不会睡懒觉,可是今天他一直睡到临近中午。
伊尔从小包里拿出一袋面包:“安,这是你的早餐兼午餐。”她的头发梳成马尾,一丝不苟。
柯林默笑着接过,再放眼外头的太阳:“睡神没有放我走。伊尔,又是美好的一天。”说完,他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绿玛瑙”里有朦胧之雾。
伊尔递给他水袋:“委屈你就这样漱口了。”
“哪的话。”柯林默又笑笑。伊尔一个姑娘都没有闹情绪,他一个大男人好意思?
威鲁软趴趴地平躺在地板上,伊尔觉得他污染了地板。
“累坏我了!这该死的计策!”威鲁又开始怨天尤人。
柯林默淡淡地呵了一声:“你活该。”
威鲁懒得理会。换了个姿势躺地上。
伊尔真的不明白他是如何维持这种邋遢到极致的状态的:
头发卷成一个破鸟窝,还散发着让人反胃的油味;白大褂看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清洗,别提用洗衣粉了,黄的黑的红的各种油斑布满全身。他每次工作都必须戴手套,否则,对于“电脑都拒绝配合他工作”这件事,伊尔都深信不疑。眼镜的边框还用铁丝捆着,看着就是一架支离破碎的废物。脚上的一双皮鞋的鞋底已经被磨得面目全非,甚至像是脚下拖着两块废纸盒片!
天呐!脏成这样,偏偏还理所当然地不去清洁!
伊尔有些同情地看了看柯林默,柯林默再同情地看了看躺在地上像个干尸的威鲁。
“伊尔,你……”
“恢复得很快,不用担心。”伊尔对上他的目光,还用铁定的口气补了一句,“真的,保证。”
柯林默嗯了一声。既然她懂他的意思。
威鲁扫描了文尔塞内所有的**可见物,才知道塞斯托的安排不光是“细致入微”这个词可以形容的了。他完全想切断他们的后路!
目前的形势很严峻。
就直观地从地图和定位来讲吧。他们在处在文尔塞的最南部,而且这个教堂离最中心的主宫殿最远——既然塞斯托的部署已经到达最南部,那么渔网就已经在整个文尔塞撒下,不会出现任何一条漏网之鱼。但这个渔网若将他们束缚,他们和渔网斗个鱼死网破,聊胜于无。
有亚兰就能纵观全局,一手遮天,柯林默不信。
塞斯托和他们,前者在明,后者处暗,假设他们最后胜利,那就的确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商榷,可草率布置说不定也会歪打正着。但是若相反呢?他们就有相对来说多一点的时间用来思考计策,可就算精心安排,他们也不会迎来划破黑暗的黎明。
阻前路,亦断后,塞斯托就是这样想的。
正因为塞斯托在光明里寻找处在黑暗的他们,所以他们会很快就暴露在光明之下;同样的,塞斯托在驱使光明,更被在暗处驻足的他们监视。
光明和黑暗,始终都是对立的,闯进对方的视野,就会打破常规的白或黑,永远不会大度地给予对方逃避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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