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徵夫人刚入夜就感腹痛,因怕萧黯担心,便不许主官请报主殿或宣薇台。到了夜半,腹痛剧烈难忍,下身竟有血迹流出,这才宣太医进殿看视。然萧黯来霜徵台看视时,霜徵夫人不想让萧黯添烦乱,反而强颜忍耐,含笑安慰萧黯。医师看视完毕,又待霜徵夫人进完药,方退去别室。霜徵夫人见内室再无外人,方担心的问萧黯:“郡王,您是不是有很多烦恼事。”
萧黯摇头道:“我无事,你莫挂念我。安心调养身体,我明日再来看你。”
霜徵夫人轻轻抱住萧黯的腰身,仿佛那是她唯一依靠生存的参天大树,柔声说:“郡王,您是最慈悲的主君,您只要听从自己的心所做的事就一定对的。你是世界上最应快活的人呐。”
萧黯请抚着她的手,苦笑自语道:“我只要听从自己的心,所做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霜徵夫人仰望着他,认真的点头。萧黯突然想起什么,脸上浮现出自我解嘲的笑容,霜徵夫人不解的看着他。萧黯回身扶她慢慢躺好,又嘱咐几句,方回前殿。
两日后,当刘释之再次提请萧黯应上表台城,请罚反贼事时。萧黯便对众臣道,自己已上表台城为兰杜求情赦免。此话一出,近臣变色,州府哗然。萧黯却对自己这次逆众而行毫无悔意。广州官使带着萧黯的上表从番禺急速赶往京中,这一次,台城的回复也出人意料的快速。台城的绛衣使者很快携旨到番禺。圣旨严厉斥责萧黯所犯数罪,其一无君无法,包庇反贼;其二,违礼逾制,宠封奴女。严命其斩贼首于市,从众量刑惩处。同时,命其赐死奴女。此旨几乎将广州在这次平叛中所立的功劳剥夺干净,上表所陈所有平叛部将嘉奖全部驳回。
此旨令萧黯如坠深渊,他满腹疑问,甚至想闯入紫阳宫去问问皇祖父。然而,最终,他只能无奈无力的拖延着圣旨的执行。
广州入秋了,秋雨连绵,然暑燥不减。台城的皇使在番禺已驻三日了,萧黯既不见皇使,也不履行圣旨。他只终日自闭于永年殿,谁也不见。午后,外殿内侍主官又来报说有州官请见。岑孙吴等人连日来数次请见,都被萧黯拒之门外。此次仍不例外,萧黯更命内侍官传令,不要再来通传,今日他谁也不见。那内侍官只得遵命离开,在殿外廊遇晋南王亲随主官河鼓,说了几句话。河鼓再进内殿对晋南王道:“主簿李缨已自晨就在外殿请见,郡王是否见上一见。”萧黯沉默,片刻后,终命有请。
李缨刚迈进金符宫前殿,就觉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直让他打了个寒噤。金符宫果真是四季如冰窖,连墙隙中都冒着寒气。等走过门厅,走进正殿,却觉里堂昏暗。今日天阴,门窗又紧闭,是故午后不久,厅堂就已昏暗。
李缨见偌大的厅堂中只有一盏昏黄的黄铜兽脚灯,其上灯火明灭摇曳。孤灯单几旁,一个削瘦的身影围着绵披席地而坐读书。李缨微一驻足,终举步向前走去。萧黯眼看着书卷,却知道李缨已走到他的面前。良久无声,萧黯终抬眼看向李缨,李缨这才略施一礼,不等他命便已落座于他对面,同样席地而坐。
李缨双眉微挑,双眼清澈平静的看着萧黯。萧黯也看着他,两人都不开口。
终还是萧黯妥协,先开口问:“你也是来责我的?”
李缨微笑道:“郡王,我只是来与您清谈。”
“谈什么?”
“天文地理,野史杂文,百家九流,您想谈什么就谈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说。”
“那我给您讲个故事。”
“嗯?好。”
“话说周后秦前,分立诸国中有一越国,国君越王有一近臣公央最懂揣测王意,无一次失算,甚得宠信。这一日,越王召见公央,道,昨日宫中一株铁树开花了。公央马上笑说这是喜兆呀,恭喜国君。越国君却叹气说,这铁树让寡人想起幼时被罚跪齿板于树下,膝痛如铁针钉入。公央马上又说,那国君何不命人将这铁树连根拔起。越国君又说,这铁树乃是父王亲手所种,看见铁树就想起父王。公央自悔失言,忙补救说,国君仁孝感怀,可将铁树锦布缠身。此时越国君又道,想父王暴戾,数番无端重罚于我,如今我为人父,更觉气愤难平。公央便再无话可说。”
李缨讲完,萧黯摇头笑道:“可怜,可怜公央,可怜铁树。”
李缨笑道:“岑先生现在正冥思苦想猜您的心思呢,您是不是也在猜皇帝的心思呢?”
萧黯的心思又被拉回了烦恼的现实,便蹙眉道:“圣上向来慈悲宽厚,我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如此严苛。”
李缨故作惊奇道:“郡王何出此言,应是恰恰相反啊。我大梁建朝以来,历次谋反者主犯重要从犯都是递往京城,施以弃市之刑。唯独此次,台城竟授权给州府执行,分明是授权恩典。”
萧黯竟一时无法反驳,便又道:“那为何又下旨斥责我?又命我将贼首斩于市?”
“那要先问您,为何要上表保谋反者了?”
“兰氏谋反是事出有因,而且他们都有悔意,何必定要人头落地,亲族俱灭。”
“也就是说,您是因为您的慈悲不忍之心而上表?”李缨继续道:“您想要施展自己的慈悲与善意,您救他们,心里觉得畅快?所以,实质上,您是为了私心私欲而罔顾国法。”
萧黯看着李缨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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