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是李聿泽,自幼见惯潮起潮落的李聿泽,显然淡定了许多,他说:“我倒想看看长江。”
陈文鸾与李缨二人不紧不慢的最后打马上来。
陈文鸾亦见惯海岸,只吟道:“临石观海,洪波涌起”
李缨在旁接口道:“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岑孙吴最后喘着气驾马登上来,看眼前景色也为之心折,喝道:“万里海天!大有作为!”
萧黯突然发出一声嘲笑,众人都转头看他,他的笑声反而更大了,后来索性放声大笑。后看到岑孙吾不解且尴尬的神色,才赧然笑着解释道:“我幼时听过一个与海滩有关的笑话。当日不解其可笑之处,今日却顿悟,越想越荒谬,越想越可笑。太可笑了。”说完自己摇摇头,忍不住又大笑起来。众人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无状形态,也觉得万分可笑,索性都大笑起来。这一日,南朝国地的边疆海角,苍穹与海洋都听到了一群青年无法无天的大笑之声。
众人驱马慢行而归。黄昏已至,才走上南岸官道。东官郡人出行大多行船走水路,南部官道此时便人迹罕至,又兼路径狭小,土石杂立,偶尔还有积水成洼之地。回程沿途多是荒滩,放眼望去,除了偶尔几株野生蕉树枝叶干枯的伫立着,几乎四壁穷野,竟是岭南难得极目眺望之处。
此时,太阳已西挂在远处的丹石山之上,余晖将整个滩原燃成一片火烧般的赤红色。连路途中的人和马身上也染上了赤红的光芒。几人边说临海渔民的生息作业之事,边缓骑慢行。
突见前方路中,似有一物横拦在道中。待众人行近才发现,竟是一人躺在一处水洼中。这人头发蓬乱,将面目几乎都遮盖住。身上的破烂布衫早已不蔽体,露出的皮肤长满了烂疮,整个人秽臭肮脏不堪。然而,他姿态却不似病痛不支,他头枕着双臂仰躺,一只光脚翘得老高,只不住的摇晃着。顺着他的脏脚看去,不远处有一只破烂得如泥草团的草鞋正躺在路中,恰在众骑的前方。
徐子瞻的侍从下马上前,问道:“老翁,快醒醒。天快黑了,快进城吧,晚上这荒滩可就危险了。”
那人头发乱蓬蓬的挡在眼前,也看不清五官面目,只听到他发出声音道:“我的鞋丢了,可怎么进城啊。”那声音难听至极,竟似哭腔,让众人听了心中莫名一惊。
徐子瞻侍从向前指道:“你的鞋就在前方,你拣回来就是了。”
那人便高声嚷嚷:“那位青衣小哥,把鞋子给我拣回来吧。”
他们中只有李缨穿了一件青色罩衣,那只烂草鞋也恰巧在李缨坐骑的蹄前。
徐子瞻嗤的一声笑,高声道:“这位朋友,你这烂衫可是道袍?你脖子上的烂草珠可是佛珠?你这头发却似乞丐。你这高人扮得可是有些砸了。”
那声音呜咽道:“小哥,饶是你朋友遍天下,也找不出一个知音啊。没准老儿我就是。”
徐子瞻笑容隐去了,仍问:“怎么?老翁,你又打算让我拾鞋不成?”
那人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众人片刻后才知那竟是笑声。只听他又道:“绕远了。还是青衣小哥近些。”
李缨看都未看一眼,不为所动。
李聿泽在旁低声劝道:“这人怕是有些来历。若是缘份,何不从缘。”
那人又笑道:“从缘二字就是你今世护身符法。”却不知这话是对李聿泽说,还是对李缨说。
岑孙吴终于开口道:“你为何而来?”
那人道:“为泄漏天机而来。”
岑孙吴道:“你泄漏天机,不怕天谴吗?”
那人道:“连祖宗名姓都保不了,还怕天遣做甚?”
岑孙吴变色道:“祖宗名姓保不保得了由我!天意如何岂能由你?”话音落,岑孙吴便打马,一气越过他向前。
那人只咕哝道:“痴儿。”
萧黯迟疑良久,终于要开口,刚说个“你……”字,就听李缨出言道:“天色将晚,我们快些回城吧。”说完自己也打马走前行。
马蹄刚将走过那人,那人就嚷:“青衣小哥,你怕什么?”
李缨回首,目露寒锋道:“我怕什么?我告诉你这装疯乞丐,我什么都不怕。”
那人突然坐了起来,用鸡爪般乌黑发亮的手指向上指着李缨道:“你怕拾鞋不?”
众人这才发现,这人双目已瞎,两个眼窝处烂糊一团,然而手指却很准确的正指着李缨。
李缨在马上端坐,嘴角讽刺一笑道:“饶你是蓬莱大士,太上真君,便是释佛本尊,我也不屑为之。”
话音未落,萧黯就已翻身下马,向那只惹起这事端的烂鞋直接走去,刚要俯身拾起。那人突然高声拦道:“老儿的鞋就你不能拾!”
岑孙吴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骂道:“大胆妖人!你可知他是谁?”
那人道:“管他是国王皇帝,乞丐行僧,都不能拾我的鞋。”
岑孙吴马上高声吩咐侍从:“把这乞丐绑在马后拖到番禺!”
萧黯摆手阻拦,反而走向前去,问道:“你知道我是谁?那么你知道我的命吗?”
李缨在马上厉声道:“知道又怎样?如果天意能改,知与不知有何差别?如果天意不能改,知与不知又有何差别?”
那人又用哭腔道:“想知的厌说,想说的厌听。”
萧黯再次问:“我究竟有何错?”
那人慢慢转头,用腐烂的眼窝“看”向萧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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