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一晃。
陆文隽似乎想起了什么,微笑回身,拉开墙壁上一个软隔,一个显示器出现在我眼前,他轻轻拧开开关,屏幕上出现的是凉生的脸——
病床上,他苍白而消瘦的脸,毫无血色。漂亮的眼窝上,栖息着如同思归的倦鸟一样的睫毛,偶尔微微抖动一下,不知因为梦到了什么,他眉心轻轻皱着,像是有永难释怀的心事一样。因为干裂,往日鲜润的唇色变得惨淡。
陆文隽的办公室里居然安置着监视器,监视着病房里凉生的一举一动!
看到凉生的样子,我的心紧紧缩成了一团,这是天佑离开后,我第一次看到凉生。
我看着屏幕上,凉生的脸,顿时泪眼婆娑。我的手轻轻的,几番颤抖,千般小心,万般隆重,伸向屏幕,试图触摸他的容颜。
陆文隽的手迅速握住我的手,几分霸道,不容拒绝将我原本还在空中的手推向屏幕——冰冷的屏幕上,我触摸到了凉生的脸。
那么痛苦,那么心酸。
陆文隽低头,他的纤长的手,微暖的温度覆过我的手,他的唇轻轻掠过我的发丝,直达我耳垂,噙笑,说,姜生,你难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哥哥……哦,不对,你们没血缘关系……瞧,我居然给忘记了……没血缘关系的话,那也无所谓你看着他从这个世界“消失”咯……
不!我痛苦的回头看着陆文隽,却挣脱不了他的钳制。
我含着泪,求他,不要再伤害凉生了,不要!
陆文隽冷笑,说,你不是要报警!!不是要告我吗!!
我辛苦铸就的坚强在刹那间分崩离析,在我看到病床上凉生惨白的脸,看着他皱起的眉,整个人哭出了声音,我哭着求陆文隽,你放过凉生吧!求求你了。
是的,除了哀求,还是哀求。
我怎么舍得看凉生死去啊。
我怎么舍得啊。
陆文隽不肯看我,他仰着脸,依然故我,说,只要你同意这场交换。那么,凉生立刻就可以出院!我保证他长命百岁。我会宣布这是一场误诊!
他轻轻停顿了一下,说,这场交换,我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
我失神的看着屏幕上凉生的脸,这个和我生命相关了十七年的男子,这个我从四岁起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喊他“哥哥”的男子,这个六岁起就踩着板凳给四岁的我煮水煮面的男子,这个十几岁时用了彻夜的时间将魏家坪每条酸枣树上枝刻下我的名字的男子……
我闭上眼睛,却止不住泪如雨下。
那个画面,今生今世我都忘不掉——
阳光普照着大地,酸枣丛处的绿地上,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蜷缩着睡着,露水浸湿他单薄的衣裳,黏润着他柔软的发,他疲倦得睡着了,脸上却有一种满足的笑。
手电筒和小刀就在他的手边,他身边的酸枣枝条上,褐色的枝条上刻着:姜生的酸枣树。条条如是。
那个熟睡的少年便是凉生。
如今的凉生,昏迷在病床上,苍白的脸。微微抖动的睫毛,如同思归的倦鸟,淡淡皱起的眉,藏匿着心事一般。
我触摸在屏幕上的手,像被烫了一样。
突然,屏幕处传来凉生的叹息,像是在极痛苦的梦境中挣扎一般,他微微的,气力不足,像是想狠命抓住一种东西却怎么也抓不住一样,他轻轻的痛苦的唤了一声——姜……生
那一声。
我五脏如焚!肝胆俱裂!
只这一句,昏迷中的俩字——姜生。
陆文隽笑了,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表情。
【3、苍天啊,你把我收到回收站里去吧。】
我从陆文隽办公室离开的时候,整个人有些昏沉,总感觉想要呕吐,眼角还有隐约的泪痕。
我已经很多次告诫自己,要坚强!坚强!眼泪是最没用的。可今天,在冰冷的屏幕上,看到凉生的那一刻,我还是止不住哭出了声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
任凭你如何武装,总能让你瞬间土崩瓦解、兵败如山倒。
女秘书一见我走出门来,慌忙擦了擦口红、理了理头发就闪进了办公室,生怕我是“逼婚女青年”将她们院长这等青年才俊逼婚不成给谋杀了,或者辣手摧花了。
临我离去还不忘给我几个白眼球。
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我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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