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一大早就去了停车场,蓝色牌子上大大的“p”字,在阳光下明晃晃的。他用手遮住阳光,向里瞅了瞅,很多车的顶棚都反射着阳光,好在天成看到了他那红色的桑塔纳。
门口那个穿运管衣服的年轻人问天成:“又来了!”天成看了看他,没应声。
年轻人的脸上疔疔疙疙,说这叫什么青春痘。他笑着还扔给天成一根烟,问天成今天带钱没有?他接过烟点上,抽了一口。年轻人说,看你这样子还没带钱。天成瞄了那年轻男子一眼,算是肯定他说对了。年轻男子说,你不带钱来干什么?就算我同情你,可我也没胆子把你的车放了。天成说我不是那意思!年轻男子说,我记得你的车是上个月扣的吧?天成说和今天算起来有一月了,那年轻男子说,算起来不至一月,停车费就六百,加上三千元罚款……这可是个无底洞啊!
天成继续吸着烟,喷着缕缕的烟圈。
年轻男子抽完了烟,两根手指熟练地一搓,将火头挤掉,然后用中指把淡黄色的过滤嘴弹向一个绿色斑驳的垃圾桶里。那个飞起的烟头并没有准确地落在垃圾桶张开的嘴里,而是弹得无影无综……
七
牛头山耸立于山群之间,公路忽高忽低蜿蜒于小山中。复杂的山区路段,提醒驾驶员必须谨慎驾驶、安全行车,加之行车密度极小,故而事故频率低。可牛背山虽低,而气势磅礴,国道沿牛背山川河流而筑,虽说道路平坦,弯道较少,然而路势险峻,路下是悬崖削壁和河流,路倚山而过,是西北五省的重要交通枢纽,昼夜行车密度高达五千多辆。十年内乌山县境内年平均发生交通事故一千多起。天成的中型客车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这条国道上跑着。自那天他的桑塔纳被扣后,天成经营车的心就像地里的庄稼被冰雹打了一样,连人都蔫了。原来每天出车前、行驶中、收车后对车的检查,也没有心劲搞了,每三千公里的小保养,每五千公里的例保那就甭提了。姓黄的司机是他长期雇用的人,给天成说:你的车该到保养期了,我也是为了你,出了事你和我都不好。可他权当一阵风,还是不保养。他给黄司机说:车是我的,保养不保养、修不修那是我的事,出了事我负责,你只管跑车,瞎操什么闲心。黄司机给他说了几次,他说:话不过三,你这人啰嗦,就这车,你愿开就开,不开就走人。黄司机一听,他都说到这份上了,还给他开什么车,走哪儿都比他强。当天黄司机领了工资,屁股一拍,就走人了。
车出事的前几天,天成还给我来过一个电话,说他的桑塔纳还被扣着,我有熟人给说说,让少罚点把车开回去,车放在停车场,停车费都快一千了,这可咋办呢?我说,听现在市上运管处稽查队长是个外地人,我不认识,这事只能靠你自己了。他还给我说,他把那姓黄的司机辞了,我问他是什么原因,他只给我说,嫌太“啰嗦”。
《聊斋志异》中在莲香一段里写道:病入膏盲,实无救法。我和天成在万水二手车交易市场就给他说过,车和人一样,转向系统就是人的脚和腿。正如古代的刖刑一样,砍断人的脚腿,人算是全完了。那天他的中型客车出事,就是因为那直拉杆后面一个球头掉了,才酿成了骇人听闻的惨案。
那是六月份的最后一天。晌午,当火辣辣的阳光照在起伏的牛背山峦顶头,一只老鹰凄怆的尖叫了一声,展开它那硕大的乌黑翅膀,掠过东成的车棚,向南腾空而去时,天成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他感觉到车的方向已失去控制,向坡下路北如无羁的野马奔去,他拼了命地踩刹车也无济于事。他看大祸即将降临,就急忙大吼道:“车完了,快逃命啊!”车上乘坐的三十人(包括天成)顿时乱成了一窝蜂:随着车像疯子一样的颠簸摇晃,有人站起来欲想从车门、窗口跳下去;有些人已被吓的嚎啕大哭;更甚者还有小便shī_jìn的;还有被吓懵后,面色苍白,脚手无措的。天成在极短暂的两秒钟,头脑里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应该让乘客们怎样做才对。他用手乱抓,用脚乱蹬,口里也不知道自己吆喝些什么。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车从万背线一个刚转过弯,下坡的地方坠入了80米深的悬崖削壁之下。倾刻间十一条活鲜鲜的生命:有十人已告别了红尘,丧生于黄泉之下;一人还存留着最后一口气,他不想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可残酷的车祸并没有因为他还有生命的存在,而放弃对他施行死亡的最后抉择。十条没有生命的身躯,像被一挺机枪扫过一般,比较集中地躺在被血肉充斥了的悬崖根旁杂草簇中。还有十八人(包括天成)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另散的、不规则地躺着,疼痛地呻吟着,哭叫着。这幕幕惨景,莫过于刚刚结束的一场枪战。
我们接到报案及时赶到了现埸。到现场后,我一切全明白了。东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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