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室的长椅上躺着哼哼唧唧的男人女人,还有两人是刚用担架抬进来的。李忠良被搀进来后,戴口罩的护士对一个躺着的男人说了句什么。那男人曲着腿向旁让了让,戴口罩的护士让李忠良坐在那位躺着的男人旁。
戴口罩的护士从护办室拿出一根体温计,放在李忠良腋里,就匆匆到其它病房去了。这根体温计让李忠良感到他有了依靠,遇到了发善心的好人。
十多分钟后,戴口罩的护士又来为他抽了血,还拿了一个铁夹子,里面铺着一张表格。她说这是病历,必须填写。李忠良拿起笔瞅着要填的项目,不禁“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那位戴口罩的护士看到他哭,就叽笑着离开了。另外又有一位护士走了进来。她虽相貌平平,但她那美人颈、流水肩、长长的黄鼠狼腰也有几分迷人。她甜甜地挤在他跟前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使你这么伤心。
躺在椅子上、床上的四个病人的哼唧声全停了下来,静静地听他哭。
黄鼠狼腰想她劝也没用,就索性叫来了一位男医生。男医生给他说:“男人有泪不轻掸,有什么难事就说出来,光哭有什么用。”
男医生的话很管用。李忠良才停了泣声,开始说话了。
民政局小王在旁听了李忠良一年来所发生的一切,他很快给局领导拨了电话。局领导很重视,当即派来了靳干事。
李忠良住院中,在民政局靳干事和小王地轮流精心陪护下,虽说只有几天,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两颊也泛起了红润,比住院前显得精神多了。然而他在医院最后一个晚上,心跳得很慌乱,仿佛安了一只马达,一直在呜呜不止。胸腔憋得太难受。
李忠良在辗转着,雨越落越大,很快窗玻璃外像被消防龙头浇注的一样,风也大,玻璃抖动着,他抱紧双肩,困惑地透过网状的玻璃,腑望着夜幕下的城市。他想到了家;想到了天真烂漫的儿子;想到了那个两只小眼睛、小半鼻梁、缺少半部脸烘托——而眼珠常显冷漠、阴沉,像块冰的妻子。他想:这时的她——会变得温柔体切、多愁善感,会很想他……于是,给靳干事说他想回家。
八
靳干事昼夜兼程,打着盹儿,坐在空旷的天水至宝鸡直客火车上,时而用惺忪的睡眼瞅瞅李忠良和小王。这次靳干事出差好赖是个临时负责人,假如让李忠良再次走失,可就麻烦大了,起码说他是严重失职。他很担心这件事,瞧小王还在神采焕发地监护着李忠良,也就放心多了。他想晚上又看不到车窗外什么风景,还是睡觉比做啥都好。于是他比刚才似乎睡得更踏实了。又过了好些时间,睡梦中靳干事觉得身子向前晃动了一下,接着他就在懵懂中听到了火车嘶哑而尖利地叫声和轰隆轰隆地靠站声。
火车到宝鸡站大约是晚上十点钟的光景,整座城市仍处在一片喧嚣声中。在这时他才意识惊叹天水市区的夜是那么的空旷和疏落,才意识到在自己家里生活的舒缓和静恬。
下了火车,靳干事和小王也没有什么心情逛夜市,眇眇那幢幢连片的坚硬高楼和一团团人群,使他俩更深领悟了这两种东西,无法控制地疯长,永远都是一个城市的特征。
“郭家堡在宝鸡市的什么位置,怎么走?坐几路车?”小王在问一个稍微驼背,带着一枚红袖章,手持一面小三角红旗,像是收停车费的老头。
“在东南方向,坐28路,第十站就是。”老头可能是那一带人,不然就是老交通了。靳干事和小王一起去搭28路公交车。
他们三人赶到郭家堡的时候,使人出乎意料地看到,竟是一条灯火辉煌的大街。靳干事的心情却还是黑灯瞎火。他跟在李忠良的后面,两脚软塌塌地走着。
这时李忠良头脑还算清楚。带着他俩走进他家院子后,靳干事除看到三间瓦房,西边窗内透出的一点微弱灯光外,其它全是黑糊糊的一片,李忠良看到此景后,脑子反应十分敏感,他一下子就拽开了房前中间的电灯绳。昏黄的灯光下,一副白色挽联突然映入了田干事的眼帘,有道是:常到迄今犹可想,旧游何处不堪悲。门上的横额是:音容宛存。靳干事心里倏地咯噔了一下,似乎整个身子也在寒噤着。他不禁想到:家里新近像是死了什么人?
瓦房是土木结构。从中间门进去,才能拐过左右两侧小门的房子,这样一明两暗的老掉牙式样,在农村到九十年代后已不复存在了。一走进中间的房门,就给人一种步入上世纪的感觉。墙上的颜色很灰暗,是泥土掺和着麦草粉刷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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