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变故,后半夜她仍旧睡得十分踏实。她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一点对她内心并未造成太大震动——那人若不死,她就会为人所辱,杀死他是不得已的选择。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一点她在宫里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她杀死的不是人,只是一只兽。靠着这种强大的心理暗示,傅瑶并未产生任何负罪感。
次日起身,傅瑶便问起马厩的事:“你昨儿看了,那马有没有什么毛病?”
常远回道:“夫人放心,只是槽料里被人掺了些许巴豆,微臣已经灌了些鸡蛋清进去,等会儿再到药铺里买一剂药就成了,不会耽搁您出行。”
傅瑶点点头,“那就好。”
常远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夫人,昨儿那起贼厮还偷了您的一个包裹,微臣已经拾到,您看看里头有没有什么值钱物事。”
秋竹在身后抿嘴一笑,“哪有什么值钱东西,不过是小小姐换下的臭尿布,你们要就拿去吧。”
常远不禁哑然失笑,这才醒悟到主仆俩有多么狡猾,那群贼厮还以为能占得便宜,看来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皎皎醒来之后,众人都对昨晚的事绝口不提,免得吓得这女孩子。倒是皎皎仿佛瞧出些端倪,眨巴着双眼问道:“阿娘,你昨晚睡得好么?”
“好,很好。”傅瑶有些心虚的说道,完全不明白自己对着一个小姑娘心虚什么——不是她说,自从皎皎学会说话之后,她总觉得这女娃儿就跟成了精似的,什么事都瞒不了她。
皎皎甜甜的一笑,没有追问。
之后一行人继续向云阳方向行去,许是常家两兄弟吸取教训加强警惕的缘故,并未再闹出什么乱子。
越往里行,年节的气氛越重,秋竹忍不住叹道:“想不到咱们的新年会是在外头过,以往若是在宫里,这会子只怕早就歌舞升平,天天连宴会都参加不过来。”
傅瑶笑盈盈说道:“我倒是觉得宫里的歌舞宴会不怎么好,一年到头都是那几样,看也看腻了,吃饭也得拘着礼,不及外头痛快。”
她抓着女儿的小手问道:“是不是啊,皎皎?”
皎皎嘴里衔着一个糖人,拼命在怀中点头。
她当然觉得很满意,这些天一路行来,见到许多宫里不曾见过的新鲜事,譬如四处卖艺的杂耍班子,摊子上颜色形状各异、却都捏得栩栩如生的泥人,还有街头叫卖的一串串鲜红欲滴的山楂冰糖葫芦,无不叫人垂涎三丈。
傅瑶很是怀疑,在经历这样的诱惑之后,皎皎还记不记得她本来是要找寻自己的父亲。
转眼已过去半个多月了,眼看着再过不久便可到云阳,众人面上皆露出喜色。这一日尤其热闹,还未到黄昏,就看到处处扎起了花灯架子,甚至有性急的人家早已将花灯摆出来点燃,明晃晃地与夕阳争辉。
秋竹笑道:“今日是上元节,难怪这样热闹非凡。夫人,反正晚上也无事,咱们不如也出来逛逛吧。”
傅瑶一低头,正对上皎皎可怜巴巴的眼,想到小姑娘跟着她们远行也实在辛苦,傅瑶一心软,就答应下来。
众人找家客店将行李放下,先眯了一会儿,待到圆月初升,便抖擞精神出门来。街上果然已经张灯结彩,处处红火流溢,将这条长街照得明亮如同白昼。
上元节是青年男女两情相悦的大好佳期,随处可见来来往往的翩翩公子与美貌闺秀,或因一个眼神,或因一句笑语,彼此便留了心,目光胶着在对方身上,女子越发羞怯,男子却朗然含笑起来。
这样好的节景,傅瑶不禁起了做红娘的念头,她向秋竹笑道:“皎皎喜欢花灯,你到各个摊子上走一走,若有看得入眼的,就买回来给皎皎赏玩。”
秋竹为难道:“若小姐不喜欢呢?”
“无妨,我相信你的眼光。”傅瑶笑意越发柔和,“常远,你也跟着去,别让她走丢了。”
秋竹低声嘟囔了一句,“要这个呆子做什么。”到底也没有推辞。
两人去后,就只有常远的弟弟常志远远随在傅瑶母女身后,傅瑶虽有些可怜他,不过也没法子,谁让他是个单身狗呢?花灯节就不是为他这样人办的。
皎皎受到喧腾的气氛鼓舞,牵着傅瑶的衣襟四处乱走,逢着人多的地方,傅瑶便将她抱起来,免得冲散。
两人来到一个制灯谜的摊位前,听来到的顾客猜测各式各样的灯谜。有机敏的公子猜中的,便可得到花灯作为奖品,赠与心仪的佳人,因此跃跃欲试的人颇多。
皎皎窝在她怀里,眼巴巴地瞅着傅瑶,“阿娘,你怎么不去猜一猜?”
傅瑶笑着摇头,“阿娘笨,不懂那个。”
莫说那花灯上的字写得龙飞凤舞,光辨识就得费好大力气,即便她猜中了,又好送给谁呢?送给元祯吗?等她见到元祯,元宵节早过了,也就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旁边一个摊子前,一位身穿月白织锦衣衫的公子似乎颇有实力,一连对了数个,加之他身姿高挑,声音清朗,引得路过的女子频频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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