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位被黑色桐油钻了脚底心儿的嬷嬷,此刻昏厥于地。
情形何其诡异,地上有一深一浅的两个坑,像是被人徒手挖出来的,可又不见任何挖掘工具。
董阡陌踩着洁净的雪袜,乌黑长发直垂到腰际。这时候,她似是被这声呵斥吓到了,眼眶微微一红,泪水真和她之前讲的一样,说要就有。
“你……”一身宝蓝官衣的李周渔愣了愣,转而问乔女官,“宫中究竟发生何事?为何在远处就听见此处吵闹不休?”
“这,我们……”
乔女官也不知怎么说才好,她现在很怕很怕那位嬷嬷,于是央求李周渔:“李统领能不能将她单独隔离起来,派人看管?”
李周渔研判着乔女官惊恐的眼风,全都飞到那名嬷嬷的脸上,于是慢条斯理地答道:“可以固然可以,可是枭卫主要负责宫廷外围卫护,乃是作为禁军的补充。虽然枭卫的行责权大于大内侍卫和禁卫军,但越界行事,总归于理不合,除非有能让我们破例的理由。”
不等李周渔说完这番官样文章,乔女官已经听得一团糊涂了,她只是个管宫女嬷嬷的女官,哪里知道“行责权”是什么东西。
乔女官赶快扯过董阡陌,切切求告道:“好姑娘,当我求你,你快劝李统领把宋嬷嬷带出宫去吧,那样的事再来一次,让我们念祥宫的人再受一次惊吓,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呢!”
董阡陌垂头,细声细气道:“这样的事,我可不敢当着李大人的面说出来,否则传了出去,阡陌的罪过可大了。”
李周渔不动声色,把目光放在董阡陌面上,目中突然施压,爆出两道点点闪亮的冷芒。
董阡陌偏过头去,神色若无其事。
李周渔的这双七宝玲珑目磨砺数年之久,平时不用则已,每次一用上,就能让刑讯中的犯人痛快地开口吐露实情,屡试不爽。可现在么,显然是没能一目威压,压进这个小姑娘心里去。
“好吧,”李周渔开口说,“我保证,不论董小姐你说了什么,都仅限于你我之间,不会有一个字传出去,更牵连不到你的身上。”
“我也保证、我什么都不跟别人说!”乔女官急了,“董小姐,你快将那个鬼玩意的来龙去脉告知李统领,让他处理掉吧,否则这宫里都没法儿待了!”
董阡陌这才叹气道:“既如此,那就得从头说起了。”
李周渔颔首:“请说。”
“十年前,我的表兄毓王殿下……”
“十年前?”乔女官还没听完这第一句,就甩一甩帕子,坚决地打断道,“四小姐,还是你一个人跟李统领慢慢说吧,一定要把宋嬷嬷弄出宫去,念祥宫和其他宫殿都不能留她了。我,我好像听见太后正在叫人,我得先走了!”
开玩笑!没等董阡陌讲完,那些黑水又冒出来了。她呆这儿找死呢?
转眼,碧波池边只剩李周渔和董阡陌两人,还有一个被乔女官当怪物看待的昏迷嬷嬷。
李周渔略作沉吟,就左手董阡陌,右手宋嬷嬷,提着两人的衣领,足下奔起来。
未感觉奔得有多快,甚至还不如董阡陌策马而行的速度快,可此刻假如有人瞧见他们这三人的步法,一定会忍不住揉揉眼睛。
只因李周渔每走一步,他们三人都原地消失片刻,再出现的时候,身影就往前移动了二三十丈。
如此春风和煦的轻身身法,与李周渔的性情为人相映,倒是恰如其分。
很快出得宫去,来到皇宫之侧的侍卫府。
李周渔松开两个人,将不省人事的宋嬷嬷往地牢一关,回到宿房之中,背身对着董阡陌说:“重话我不想说太多,只是有一点,四小姐不想下去陪她,得吐露点实情才能走出这道门去。”
董阡陌讶异道:“可是,方才您还说什么行责不行责,枭卫不能把宫里的嬷嬷胡乱关押。我连宫里的人都不算,您凭什么把我扣押在侍卫府中?”
沉默片刻,李周渔才道:“刚刚是越墙而入,我还没有告诉你这里是侍卫府,你也没望见匾额,你从何得知此处乃侍卫府?”
“我……”董阡陌一愣。
“你果然如我猜想的一般,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份,”李周渔面色清浅,眸中却已积聚风暴,“否则你一个足不出户的董府千金,怎么可能知道这里是侍卫府?”
“李大人能让我说一句吗?”董阡陌无奈地问。
“说吧。”
“我知道这里是侍卫府,是因为我眼神儿比较好,看见了那个。”董阡陌一指。
李周渔顺着看过去,见房门敞着一道缝,两指宽,露出了外面人的衣角,以及腰间的腰牌。
“侍卫府”三个字果然清楚可见。
李周渔拧着眉走过去,腾地将门打开,董阡陌瞧见门外景象,差点没笑出声来。
一,二,三,四。
身着标准的侍卫服色,青松衫,紫红袍,皂底靴,四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大内侍卫,一个骑一个,用叠罗汉的姿势守在门外。
最下面的那个,被压得脸红脖子粗,脑门上的青筋直跳,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负担过重而压爆血管。
最逗的是这四个人知道李周渔耳力好,为了能顺利偷听,每个人都用湿棉布将鼻孔堵得严严实实的,嘴里咬着一个水肺呼吸。
想听李周渔的壁脚,这些人也算下过苦功了,可惜被董阡陌发现,暴露了形迹。
“你们在做什么?”
不等李周渔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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