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缘的兴致显然也再次被勾了起来,也接着好奇问道:“中里哥,那你的梦中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梦里能看得见吗?”
我淡淡一笑了,说道:“你们别忘了哟,我虽然现在是盲的,但我从根本上还是人,和你们一样的。”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所以,我当然也要做梦的。而且,在梦里,我也是看得见的,和正常人一样。我经常梦见和中学、大学同学在校园的事情,经常梦见和朋友聚会娱乐,那些人的相貌还是很真切的。我想,或许我以前看见过这个世界的缘故吧。”
“那你没有见过的人还怎么梦到他们呀?”晓蓉迫不及待问道。
我回忆了一下,想了想,说道:“对于我失明后才接触的人,也是偶尔会梦到的。不过,,梦里对那些人的相貌也不真切,大多是模糊的,只是隐约知道他是谁而已。或者,还经常张冠李戴。知道是这个人,却有可能梦里看到的是另外以前熟悉的某个人的相貌。”
我估计她们很难理解我这个盲人这番真实的感受,便又拿晓蓉举例说道:“就好比晓蓉吧,你是我失明后才认识的,虽然听说了你是个美女,但我却从来没有见过。
不过,我也可能因为某种情况梦到你,梦里看得见的我只是知道梦里某个人是你,却不清楚晓蓉的相貌。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我知道某个人是晓蓉,但看到的相貌却是以前我见过的某个漂亮的同学,这个就是张冠李戴的情况了。“
“哦!”华姐和缘缘不约而同地轻叹,表示明白了。
然而辣妹子的晓蓉,却随即问了一个让我也想不到的问题:“你后天失明是这样的梦境,那对于那些先天失明的盲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世界,没有见过任何人和任何事物,那他们梦中能看见吗?假如看见又见到什么景象呢?”
晓蓉这一连串的问题彻底把我也给问懵了,我笑道:“我又不是神,不得入别人的梦,至于你问的那些,俺也不知道呀不知道!”
一路上,晓蓉偶尔会遇到认识的同学,很多同学过来跟她打招呼。有的同学直接问晓蓉是不是在迎接家乡来的新生,估计还用手指了指我。
结果,晓蓉、缘缘和华姐都捧腹大笑,只有我傻乎乎杵在原地,不明就里。
晓蓉还不尽兴,继续调侃,对我说:“中里小学弟,学姐好好带你逛逛校园哈,有事尽管找学姐,学姐一定会……”这时,晓蓉已经笑得直不起腰,花枝乱颤说不下去了。
我有些气急,我不就看着有些书生意气,还背着背包,在你们的带领下走吗,怎么就成了小学弟了呢。
我故意没好气说:“有没有搞错,什么学弟学姐的,真是莫名其妙啊。我都不做大学生好多年了,是你们的学长呢。晓蓉小学妹,快,给学长认错!”
“你就是小学弟啦,你瞧,华姐牵着你手,摆明就是你的大姐姐带你来上学,而我当然是学姐迎接新生啦。”晓蓉继续调笑。
我一急,说:“左边缘缘还牵着我的手呢,难道也是我的姐姐不成。”
晓蓉说:“缘缘不像你的姐姐,倒像是你,你的女朋友啦!”然后笑着跑开了。
晓蓉一句话说完,我和缘缘“刷”地同时放开了对方手,华姐在边上也笑个不停,突然被晓蓉这么调侃,都有些不好意思,我倒是无所谓,主要考虑缘缘的感受,接下来的带领,我很自觉地没有让她们牵我的手,而是用专业的盲人带领方式,握着对方的手肘处。
我们一路上笑逐颜开,走过了有浓郁文化的校园建筑,走过了风景独特的校园大道,闻过了金秋送爽的桂花飘香,最后停留在古香古色的亭子里,等待小玉。
亭子里别样舒爽,四周是荷花池,荷花正朵朵绽放,飘来阵阵清爽,叫人好不惬意。
情不自禁中,我伸手抚摸了一朵荷花,指尖犹如触碰到了不屈不娆的君子,善良、恬静、脱俗。
指尖触摸传递来的感觉,让我的脑海里自动翻滚出了周敦颐的诗篇来:“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
或许是精神的召唤,又或许是黑暗中的我不甘于黑暗,偏要寻求一片光明,便尤其喜爱这样的诗句,头脑里还在不断翻滚。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
在这样的校园里,我的思绪不自觉回到了我原来的大学时光,尤其那一段最后的日子,大欢喜大悲痛在了我的记忆最深处……
…………
注:在晓蓉问我关于先天失明盲人做梦的那一天,我的确是不清楚的,后来我咨询了几个先天失明的盲人,也咨询了我一个国家二级心里咨询师的朋友,这里就简要说下哈。
有时候做梦和生活一样,看不见靠的就是声音。
我这个后天失明的盲人,有看清楚的梦,也有和生活一样模糊不清的梦
生活啥样子,梦就啥样子,脑子里的信息是啥样,梦中就是啥样,没看见过一定梦不出看得见的东西。
也就是说,对于先天失明的盲人,他们的梦中是不了解这个物质世界的,看不见人和物体。
生活是感受人和物体的存在,那他们又是如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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