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状态。星期一黎明,人们领来一个女人,这女人开始在她床边大声念止血的涛
词,据说这种祷词对人和牲畜同样灵验,可是阿玛兰塔·乌苏娜殷红的鲜血,对于
任何同爱情无关的妙方都毫无知觉。晚上,在充满绝望的二十四小时之后,他们眼
看着阿玛兰塔·乌苏娜死去了,象泉水一般喷涌的鲜血已经流尽。她伪侧影变得轮
廓分明,脸上仿佛回光返照,已不见痛苦的神s,嘴角边似乎还挂着一丝微笑。
直到此刻,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才感到自己多么热爱自已的朋友们,多么需要
他们,为了在这一瞬间能和他们相处一起,他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他把婴儿安
放在阿玛兰塔·乌苏娜生前准备的摇篮里,又用被子蒙住死者的脸,然后就独自在
空旷的小镇上踯躅,寻找通往昔r的小径,他先是敲那家药房的门。他已经好久没
来这儿了,发现药房所在地变成了木器作坊,给他开门的是一个老太婆,手里提着
一盏灯。她深表同情地原谅他敲错了门,但执拗地肯定说,这儿不是药房,从来不
曾有过药居,她有生以来从没见过一个名叫梅尔塞德斯的、脖子纤细、睡眠惺怪的
女人。当他把额头靠在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昔r的书店门上时,禁不住啜泣起来,
他懊悔自己当初不愿摆脱爱情的迷惑,没能及时为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的逝世哀悼
,如今只能献上一串串悔恨的眼泪。他又挥动拳头猛击“金童”的水泥围墙,不住
地呼唤着皮拉·苔列娜。此时,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天上掠过一长列闪闪发光的橙黄
s小圆盘,而他过去曾在院子里怀着儿童的天真,不知多少次观看过这种小圆盘。
在荒芜的妓院区里,在最后一个完好无损的沙龙里,几个拉手风琴的正在演奏弗兰
西斯科人的秘密继承者———个主教的侄女——拉法埃尔·埃斯卡洛娜的歌曲。沙
龙主人的一只手枯萎了,仿佛被烧过了,原来有一次他竟敢举手揍他的母亲。他邀
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共饮一瓶酒,奥雷连诺。 布恩蒂亚也请他喝了一瓶。沙龙主人
向他讲了讲他那只手遭到的不幸,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也向沙龙主人谈了谈他心灵
的创伤,他的心也枯萎了,仿佛也被烧过了,因为他竟敢爱上了自己的姑姑。临了
,他们两人都扑籁簌地掉下了眼泪,奥雷连诺。 布恩蒂亚感到自己的痛苦霎那间消
失了。但他独自一人沐浴在马孔多历史上最后的晨曦中,站在广场中央的时候,禁
不住张开手臂,象要唤醒整个世界似的,发自内心地高喊道:
“所有的朋友原来全是些狗崽子!”
最后,尼格罗曼塔把他从一汪泪水和一堆呕出的东西中拖了出来。她把他带到
自己的房间里,把他身上擦g净,又让他喝了一碗热汤·想到自己的关心能够安慰
他,尼格罗曼塔便一笔勾销了他至今还没偿还她的多r情场之账,故意提起自己最
忧愁、最痛苦的心事,免得奥雷连诺。 布恩蒂亚独自一人哭泣。翌r拂晓,在短暂
地沉睡了一觉之后,奥雷连诺。 布恩蒂亚醒了过来,他首先感到的是可怕的头痛,
然后睁开眼睛,想起了自已的孩子。
谁知婴儿已不在摇篮里了。刹那间,一阵喜悦涌上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的心头
——他想,也许阿玛兰塔。 乌苏娜从死亡中复活过来,把儿子领去照顾了。可是,
她依然躺在被子下面,僵硬得象一大块行头。奥雷连诺·布恩蒂亚还依稀地记得,
他回到家里时,卧室的门是开着的。他穿过早晨散发着牛至草香味的长廊,走进餐
厅,只见分娩以后,那只大锅,那条血迹班斑的垫被,那块装灰用的瓦片,那块铺
在桌子上的n布,那条放在n布中央、绕在一起的婴儿脐带,还有旁边的那些剪刀
和带子,全都没有拿走。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心想,也许是助产婆昨夜回来把婴儿
抱走了。这个推测给了他集中思想所需的片刻喘息的机会,他在一把摇椅上躺下,
在这把摇椅里,雷贝卡学过刺绣,阿玛兰塔曾跟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下过棋,
阿玛兰塔·乌苏哪曾给婴儿缝过衣服:就在这一刹那间——在他恍然大悟的刹那间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再也承受不了往r那么多的重负。他自己的和别人的往事
象致命的长矛刺痛了他的心。他诧异地望见放肆的蜘蛛网盘在枯死的玫瑰花丛上,
望见到处都长满了顽固的莠草,望见二月里明朗的晨空一片宁静。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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