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神宗在沧澜古寺里,见飞烟而悟“腾龙之象”,心下已然认定,这十七皇子,必是大有机缘之人。
只是,目下,他早已皇权旁落,十七皇子,又年幼不堪,尚不足以大用,只应悉心教养,希冀而后所为。这般想来,自然先是想到如何给这十七皇子找一个老师,找一个极有才学,又有谋断,却跟朝中的势力,牵扯甚少的老师。
一时之间,倒也给他想出这样的一个人来。那便是近日刚被神宗钦点为状元的林吉贞,却说这林吉贞的才情倒也罢了。
那一日的殿前答对,这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却是如此的机敏从容,当时神宗便已然觉察,此子,心中天地不小。甚而,在部分国策问答之时,几个关键的敏感处,也是旁敲侧击,另有所指。且甚合上意。
神宗,就在这古寺的偏殿上,又细细的回味了一回,当时因为慵懒之意,而未尝认真领会的言语,少顷,便面露笑容,理得通透了。唤了近侍。
“日前,那几位新近的士子何在?”
“必是在这近处了,皇上的旨意虽然定了,但来往于京都的驿马恐还在途中。这些新晋的才子们,礼部的文书未定,吏部的差使又不明,此时,倒也还无个去处,如今想是在宫外的驿站上候着。”
“你捡了快马,去把那个叫林吉贞的士子唤来,朕有话说。”
神宗的旨意,近侍们,哪敢怠慢,早选了一队快马,出了夏宫,往外间去找。
果然,这些士子们,都聚在外间的驿站上,殿上的对答虽然已经结束,而凭着当时与神宗皇帝在所问所答之间的表现,这十名士子,其实心中早已辨了优劣。
不过,神宗以偏处夏宫为由。当时,并未直接点出前三名的名册,而是糊了卷,交给近侍传朝中去了。
这一细小的细节,别人,或者并不省得,可那林吉贞却是十分的清楚。原来,这神宗皇帝,当时虽然点了前三甲,可他只怕,与朝中的意见相左,彼时,被种种理由驳回。天家颜面,必荡然无存。
念及此处,林吉贞心中便一时不快起来。
他到京都应考,托了家父的关系,曾拜会了前内阁次辅,原礼部、吏部尚书,游锡铭老大人。
这老尚书,本是个忠耿之士,最是执拗于礼法之人,且与林家,渊源深厚。对目今朝堂上结党成风,相互倾轧的现状,深为不满,更加对百官挤压皇权的僭越痛心疾首。只叹自己年事已高,回天乏力,早早便告老修养。十数年过去,其得意弟子,也正是当初接替他出任次辅一职的莫文大人,此时已高居首辅之职。
在那一次的拜访中,游老大人曾对林吉贞的学问,仔细考校了一番,终了时,啧啧称叹,料定必是此番的状元不可。便当即让府上差役知会了莫大人,大意是,一定要着力保举林吉贞为今科状元,方可放出今年的皇榜。
当时,林吉贞,以一书生之意气,对这般龌蹉,愤然之色形于面表。而这游老大人,却也宽大,不曾计较,反而是为他细细说了。
原来,这皇权旁落,如今的恩科,哪里还是天家取士,早就是各方暗里定下的名录了。
神宗即位以来,每逢恩科,榜首十数人,再不见寒门之子。这其中曲折,不堪为外人所道。平日里,这般龌蹉,游老大人,也绝不姑息。但而今,他只是想着林吉贞这般才华,也仅仅本着为朝廷选贤的用意,不忍林吉贞此等才学,被奸佞之党所埋没,这才违背初心,公器私用一回。原也不过是求才心切。
临了,游老大人更是声色严厉的告诫林吉贞。
“本相这般作为,有违初意,名节已然不纯,他日为人所诟病,亦在所不惜。所盼,乃是为真正忠贞耿介之士,谋一根基出处,你当自知,亦当自勉。如若而后,胆敢流于污浊,有负深望,便是九泉之下,老夫亦必不可宽恕于你。”
林吉贞明白游老大人深意之时,一面深感朝政已污浊至此,一面感佩老大人赤心一片。当时便已拜地立誓,必以肃清朝党为志,以蔚老大人的简拔之恩。
当时,老大人听闻他的言语,虽深感慰籍,但却只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回,摇头不语。只是又宽言说些别处。
“我听说,皇十七子,异象所系,日后必当不俗。他日,你若点了状元,必是去翰林院编修,又或到御前侍讲。有机会时,你且去见见他,最好,做他的师长。若是朝廷要点皇太子那边的太子少傅,不必去时,大可不去,你却记下吧,真到那时,自己定个主意。”
林吉贞,恭敬领命。
殿前的应答结束后,林吉贞早知今科放榜的名册里,自己已稳得头筹。这般预知,其实,倒反而兴味索然起来。本来,殿前应答之后,他便想早早归京去,早些措置安排。只是,想着游老大人的话,那皇十七子,也正在此间,便一直想要见上一面。因而,也蹉跎下来了。
这一日,滞留此处的士子们,见着天空下雨,又越发冷起来了,不便于出游,便相约了,在驿站旁的酒肆里斗酒。林吉贞心中另有煎熬,一发喝的多了些。一顿酒,从雅阁中喝道楼道里,再喝到大街上,一身的污泥浊水。
这时候,一队快马急冲冲的闯来,为首一名校官,勒紧马首,使得那军马人立起来,阵阵嘶鸣。
“林吉贞是何人?”
林吉贞,乜斜着醉眼,朝那边看了。
“我就是。”
小校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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