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惜欢皱眉道:“怎么,有人来这里捣乱么?”可又觉得不像,有一堵沉厚的白石被劈得片片分崩,那种可怕的力量,似乎不该是人类所有。 霏霏迟疑一下,料想瞒不过他,苦笑道:“是将军自己打的……他病发时候就是这样。” 苏惜欢心下一寒,看着那碎裂的白石阑干,这才知道聂定威号为海内第一名将,果然有近乎鬼神的可怕力量。他沉默一会,道:“没伤着姑娘吧?” 霏霏苦笑道:“他……一直这样子的,习惯了。”口气带着微微的亲昵和伤感,让苏惜欢心里隐隐刺痛了一下。 忽然明白过来,聂定威权高势大,身边却只得一个贴身侍女,想来是怕病发时候伤到别人。霏霏和他之间的默契,只怕是外人无法想象的。 他用力一摇头,甩去心头的古怪念头,和霏霏一起,轻手轻脚进入内室。 房中有些昏暗,聂定威静静躺在床上,阖着眼,越发显得苍白俊秀,却没有初见时候的冰冷深沉之感,反而有些孱弱。微微张着嘴,吃力地呼吸着,嘴唇也是雪样的惨白。 苏惜欢楞了楞,忽然想起狱中所见欢欢最后的面容。也是这样毫无血色的绝美容颜,就如玉树融雪,令人不安的美丽和凄凉。 他恍惚了一下,总疑心那人眼角有隐约的血泪,一阵心颤,忍不住伸出手,抚向那人眼睛。 碰到冰冷的皮肤,苏惜欢忽然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大大失态,连忙改为试探聂定威的呼吸。 霏霏低声道:“苏先生可看得出这是什么病吗?” 苏惜欢尚未回答,手腕一紧,忽然被聂定威牢牢抓住。他一惊之下,本待施展武功,随即知道不妥,便任聂定威扣着自己的手,柔声道:“聂将军,你放手,是我来看你啊。” 聂定威睁开眼睛,冷冰冰瞪着他,眼中却毫无神采,过一会问:“你是谁?” 苏惜欢苦笑一下:“在下苏惜欢,昨日醉酒落水,幸为将军所救……” 聂定威喃喃道:“苏……欢……不记得了……呵,那是谁?”口气淡薄得若有若无,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光芒慢慢混沌下去,却没有松开手。 霏霏歉然道:“将军现在还不清明,先生莫怪,他睡着了就好了。” 苏惜欢苦笑道:“不碍事,姑娘去忙吧。我待一会自己走。” 霏霏点点头,收拾院子去了。 苏惜欢被他抓住手,只好坐在床边,看着他雪样颜色的脸,思绪翻飞。 聂定威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却也一直没有松手。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说:“不要走。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要走。”很吃力的声音,也不知是梦里还是醒着。 苏惜欢一震,定定看着他。 却见聂定威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似乎梦里也不快活,呼吸沉重艰难。 他心头慢慢酸软下来,低声道:“只要你不怪我,我永远不走。” 房中一时沉寂,只有外面偶然传来霏霏的轻声咳嗽,以及竹帚扫地的刷刷声。 苏惜欢听出霏霏的声气怯弱,分明带着内伤,不禁一愣。 随即明白过来:昨夜聂定威忽然发病,就算霏霏惯于处置,面对这样骁勇凶猛的大将,只怕也受了内伤。 霏霏看着柔弱不胜,却能在聂定威发狂时保全自己,想必是个武学高手。这样容色才干俱佳的女子,为何甘心为奴?这对主仆,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苏惜欢呆呆想了一会,见聂定威病中有些起热,便取了汗巾子为他轻轻擦拭。 汗巾滑过修长白皙的脖颈,苏惜欢隐约看到聂定威胸口也是汗珠点点,迟疑了一下,解开他衣襟。正要擦拭,他的手激烈地颤抖了一下。 聂定威肩头有个暗红的深重刀疤,映着苍白的肤色,越发夺目。 苏惜欢全身格格发抖,心思回到多年以前。 凤城和欢欢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争闹起来,两个孩子说得恼了,便打了一架。打过之后,凤城又后悔了,忙着检查欢欢是不是受伤,欢欢赌气不理会他。厮闹中,他扯破了欢欢的衣服,看到肩膀上一个红色的斑点,还以为是血迹,连忙陪不是。闹了半天,结果是一颗朱砂痣。 聂定威身上的同一部位,却有个深重扭曲的刀疤,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他是存心剜去那个昔日的身份标记,不惜从身上割下一块肉? 苏惜欢似悲又似喜,深深亲吻那个惨烈的刀痕。 晕迷中的聂定威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叹一口气,但一直没放手。 苏惜欢一时茫然,看着聂定威沉睡的脸,近乎发誓地低声说:“我一定要治好你。” “欢欢……” 自然没人答他,苏惜欢叹口气,低下头,轻轻吻上那毫无血色的嘴唇。 苏惜欢次日再来拜会聂定威,却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院落。 他心下踌躇良久,秘密召了铁锦楷和华云堇等人议事。 华云堇向来负责打探情报,没几天就回了话。 原来,近日边境局势吃紧,北国皇帝下令大元帅战鹏再次南征,刀锋所指,连下八个城池。皇帝急诏太子为定北大元帅,聂定威为副帅,即日赴任。 苏惜欢想着聂定威苍白憔悴的脸,心下一凛。就算他神勇无敌,眼下病得这个样子,还要出战,岂不是大有凶险? 若是别人,那也罢了。皇帝害死聂家满门,倒是巴不得有人来夺他江山,反而是自己趁机取事的大好机会。可出战的人是聂定威,他的欢欢啊…… 他沉吟未定,华云堇见他迟疑,以为另有计较,试探着说:“主公莫非想趁机和那北帝里应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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