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灭了满门。其妻及子女被杀后投入井中,方博林则被剖肠斩首割去四肢,手段极其残忍。
方家案子事关重大,被官府压了下来,任何消息都未曾往外传出,直接递交大理寺和刑部来审理。
皇上听闻此事,极其震怒。
恰逢北镇抚司在陕川两地处理事务,离晋中并不算远,巧遇方家之事。皇上便直接把此事由大理寺和刑部移交给了北镇抚司。
因此,这桩案子其中的许多细节,没人能比北镇抚使更清楚了。
这也是宋奉谨特意出宫一趟,甚至于不惜和皇上告了假留宿国公府,只为和北镇抚使大人亲自相谈的原因所在。
太子和北镇抚使的关系一向不错。
宋奉谨大郜世修几岁,算是看着这个小舅舅长大的。
皇上和先皇后都很喜欢郜世修,时常把他接到宫中去住,宋奉谨无论是跟着先生习字还是跟着武师父学武,都习惯带上郜世修在旁。
谁知这位小舅舅学什么都非常快。
慢慢地,郜世修的课业比宋奉谨学得多学得好了,武艺也超出他一大截。
宋奉谨曾十分沮丧。
皇上却是笑着安慰他:“你无需这般。小七人品才华皆出众是好事,往后你们两个一人在宫内一人在宫外,不怕这天下不太平。”
太子什么事情都不瞒着皇上,有甚事情都和父皇坦诚商议。
皇上很喜欢这个儿子,他年纪大了,有意在培养能够辅佐太子的人才。
首先是郜世修。其次,便是方博林。
谁知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宋奉谨看着满地青花瓷瓶的碎片,指尖掐在掌心里,“我有权知道这一切。方博林,是我寻来的。”
轻叩桌案声响起,郜世修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无可奉告。”他道:“我去方家时已经迟了一步。那些人做事太干净利落,而且初时案子在官府,现场不是飞翎卫管理。皇上授命后我才从大理寺处拿到证据,太晚了些,没有捉到人。”
言下之意,官府和大理寺做事不够妥当,证据收集不好,做事太过拖沓,把时间和讯息都给耽搁了。
一向温厚宽和的太子殿下暴怒了。他双目赤红,指着郜世修道:“你说谎!凭你的本事,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郜世修抬起一指轻轻拨开那怒指过来的手,眼帘低垂,没有只言片语,仅勾唇淡淡一笑。
这低笑声清清冷冷的,仿佛至寒天里的玄冰,不带有丝毫温度。
宋奉谨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深吸几口气冷静了一点,跌坐到椅子上,双手撑住额头,目眦欲裂。
“你总可以告诉我,这事儿到底和沈家有没有关系吧。”宋奉谨的声音已然有些哽咽,“以大皇兄的能力,即便可以寻方家的晦气,却是人在京中鞭长莫及,不可能把事情做得那么干净利落。”
宋奉谨猛地抬眼,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我不求小舅舅说什么旁的,只求您一件事。”宋奉谨咬着牙恨声说道:“您只需要告诉我,那杀千刀的沈家,究竟和这事儿有没有关系!”
不怪宋奉谨把事情怀疑到这个上面。
皇上一直宠爱沈贵妃,甚至于在先皇后故去后,把她扶为一国之母。
可就在去年冬里,皇上突然对她冷漠起来,甚至于年末的宫内除夕宴,沈皇后都没有出席。
只可惜的是,青梅竹马的情谊终究还是深入骨髓的。今年开了春,沈皇后便如没事人一般,重新在宫内抹上了娇艳的桃花妆。
宋奉谨呼吸急促且沉重,压低声音再次呼求,“小舅舅,您不为别的,只为方博林曾为您亲自斟的那一杯茶,也该和我说个答案吧?”
轻叩桌案声骤然停了下来。
郜世修薄唇紧抿,依然未曾言语。
不过,修长的指伸出,在空中虚虚地快速划了一个字。
有。
·
自打听到屋内那一声挟带着狂怒的巨响后,玲珑就没有离去,担忧地看着花厅方向,生怕七叔叔出了什么事儿。
宋繁时也收起了之前悠闲的态度,眉头紧紧拧着,忧心地望着房门。
屋内人的说话声量不大。以他们的水平,在外面压根一点声响都听不到。若非刚才那声响动,怕是都不能知道里面还有人在。
玲珑紧张地一步步朝着花厅走去。
宋繁时让人搬了两张绣墩过来,他和玲珑一人坐一个。
忐忑担忧下,像是过了几个春秋那么长久,终于,屋门微动从里面被打开。
两人次第从里走出。
前面是郜世修,后面是宋奉谨。
宋繁时走到宋奉谨跟前,问:“父亲,你可还好?”
玲珑则跑到了郜世修的身边,仰着头看他,小心翼翼地拉过他的手。
宋奉谨拍了拍宋繁时的肩膀,不发一言地大步往前走着,不多时出了小花园的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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