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吃惊的,实际上还是那篇文章里本身的内容。
那篇文章中本身要表达的意思无非便是两点,一是“人生而不平等”,二是“华人生来太多懦夫”。明知不平等,却不愿为之奋斗的便是懦夫。在锦颐的文章里,几乎所有人都能称得上“懦夫”二字了。
她的观点十分清晰,让人一目了然,却着实是有些清晰得灼烧人的内心了。
谢锦言已经看完了那篇文章,却仍旧是将报纸握在掌间,迟迟未曾松开——
即便是锦颐最为活泼任性的时候,他都从没想过,他的妹妹竟有一天,会以这样强横的态度、会以这样辛辣刻薄的文字,写出这样一篇极具批判性的文章。
他自己本身便是一个惯于撰写批判性文章的文人,他知道要使天下人接受这样的文章是有多难的。便连他自己,他能成功的这样快,都还是取了巧的。他从不曾用凶猛得如同武器一般的文字去撰写文字,他惯来是写出事实,让民众们自己去衡量对错的。
他的方式,向来是极其温和的。如同卢瑟那般言辞激烈的大家,都是花费了十年八年的时光,才能使之站到了如今的位置上的。
突然有那样一瞬间,谢锦言有些庆幸自己在文坛中也算是个颇有地位的人了。至少这样,他便能给予锦颐更多的帮助。而这种庆幸,在他看见对于锦颐的恶评层出不穷的时候,更是达到了顶峰。
放下最新一期的报纸以后,谢锦言几乎没有半刻的耽误,立马便打电话一一邀约了文学研究会的会友们举办了茶话会。
他的想法很简单,文人间的战斗,只能以文字来解决。
*
11月23日,《平等》刊发的第三天,对于《平等》的评论,上海的各大报刊上忽然出现了许多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看法。那些看法,只消一眼望去,不用多说,便足以让人明了,那都是支持锦颐,承认《平等》的。
如果说,那些为锦颐发声的文章仅仅是出自无名之士的手笔,那便必然是无法扭转时局、改变舆论的。但偏偏,写出那些文章的人,俱是在全国范围内颇具名望的文人大家,叫人无法忽略不计,也叫人无法刻意避而不谈。
——“我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文坛竟也开始以资历论高下,而不是以文笔较长短了。‘文人,是最清高,也是最懂得见风使舵的存在’,你们在用你们的行为,来对谢锦颐先生的《平等》,予以最好的佐证。”
——“我不知道你们的谴责、你们的谩骂,究竟是想要表达些什么。谢锦颐先生的《平等》难道说得不对吗?我们和洋人们的地位平等了吗?我们能同洋人们站在同等的地方畅谈人生了吗?我不清楚你们究竟在回避些什么,也不清楚你们究竟还要回避多久,但至少我是敢承认的——锦颐先生说得没错,我们都是懦夫!”
——“我们生活在自己编织的假象里。在这个假象里,我们一边幻想着华夏仍旧是世界强国,一边对洋人们俯首称臣。我们用最后的假象来遮掩我们的懦弱,用最后的假象来成全我们可悲的自尊。我们对这样一个假象赖以生存,所以当谢锦颐先生将这个假象打破以后,我们便理所当然的指责她残忍。没错,我们是懦弱的。”
……
生活在上海的如许多一流文人们,在谢锦言的领导下同时站出来为锦颐发声,其效果不得不说是惊人的。他们的底蕴是深厚的,在他们的身后,总有着很多对他们极为推崇的读者。当他们开始愿意为锦颐发声的,那便是他们身后的读者愿意深思的开始。
于是,在那些愿意回首反省的读者们深思过后,支持着锦颐和《平等》的人便不知不觉的多了起来。虽然那些对锦颐和《平等》或怒或骂的言辞仍旧占据着上风,但两者之间也隐隐有了一种分庭抗礼的趋势。
而这种趋势,是在四天之后陡然结束的——
华夏诸多的一流文人们虽然有许多都生活在上海,但是要说这些文人们为了某一件事而一齐发声,却绝对是个稀罕事儿。所以渐渐地,关于“谢锦颐先生和《平等》这篇文章究竟是对是错”的问题,便也慢慢进入了国内其他各省人民的视线里。
或许也是因为这篇《平等》的批判意味太过浓烈,当住在北京的人们看到这样一篇文章过后,便有卢瑟的学生特意拿了印着《平等》的报纸,去请卢瑟赏评。
谁知卢瑟看了之后,连向来严肃刻板的面容都轻松了许多,对着那份印着《平等》的报纸连连点了几下头,心情颇佳的对着自己的学生赞了一句,“近年来的批判性文章里,我看的也不算少,唯有这篇还可以说是颇有灵气的。”
说着,他竟又翻到了文章的开头,望着那印在题目一旁的作者名,还皱着眉多问了一句,“谢锦颐?怎么好像没有听说过?看起来倒是同谢锦言颇有关系。”
卢瑟先生是极少称赞别人的文章是有灵气的,因为他本身便是写批判性文章的一方好手,所以待他口味养得刁钻了之后,便再少有同类型的文章能入得他的眼里了。
但现在,他称赞了谢锦颐的《平等》。
当他这一句对锦颐夸奖的话语传回到上海的时候,原本还对锦颐谴责得言之凿凿的人们,顿时便再没了声音。
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一场舆论之战是锦颐大获全胜了。但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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