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期就在後天了,小姐。」独叔见肃奴尚未收拾行囊,不住问:「您怎麽还未打理呢?」
肃奴沉着脸,不说话。
独叔忙歉道:「还请小姐恕罪!若小的有什麽服侍不周的地方,请您定要跟小的说一声!」
肃奴最担不起这种礼数。「不,不,这些日子有你照顾,我过得极好。」她迟疑一阵,才说出口。「只是有些事,我得问问你,你得老实跟我说,行吗?」
「小的若知情,一定如实说。」
「爷他……真的在忙司里的事?」她问。
「千真万确,小姐。」独叔很顺地答道:「昨晚还听爷抱怨说,他辞官的摺子被转运使刁难呢!虽然辖内的东西不同,可转运使还算是爷的半个长官。」
「辞官……」肃奴不敢置信,他就这样甩开了他努力十数年的成果。「他真的辞官了?」
「是的,小姐。」独叔极为肯定。「只是外界与穰原尚不知情,是司里密事,还望您守密。」
肃奴想了想,又问:「主母那里,知道?」
「知道的。」
「没说什麽吗?」
独叔马上回答。「小的不属那位,不知老人家如何作想。不过,近日主家气氛的确风声鹤唳。但爷说,眼不见为净,他没什麽受影响,小姐不必操心。」
肃奴再问:「那,转运使的女儿呢?」
「小的听说,是彻底闹翻了,互不来往。不过小的看爷,似乎同样不在乎。爷是个有才干的人,更不怕转运使刁难。」
他答得这般流畅,把肃奴想问下去的问题都给拆招了。
可真如独叔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吗?
那种不安,像走在雾里。
最後,她还是忍不住问了这话。「我能上司里,见见爷吗?」这不知是她第几次的请求。
答覆一样。「小姐,不能够的,转运使常在司里出没。爷十分为您的安危着想,他为您挡下洪荒,您不能自己去接近啊。当然,主家,更是绝对去不得。」
每次,肃奴都会被驳得羞愧。可这回,被浓雾裹缠的恐惧,让她不得不强硬起来。
那种恐慌,像是给人推着上吊桥,却不断被叮咛不可往下看、不准往後瞧。因为往下看,是千尺深渊,往後瞧,会看到原来悬着吊桥的绳索是这般教人哀嚎的薄弱。为了保命,她只能一直前行、一直挺进。
可她更要知道,肃离有没有在她身後,跟着她一起到对岸。
他说过,即使他折翼了,也要先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去。这句话,不是情话,却始终是一场梦魇,缠着她担惊受怕。
「你回去告诉爷。」她板着脸,硬着声说:「我不会扰他,可我得让船期延後,我等他,等他辞了官,我再跟他一起走。若辞不了,没关系,你叫他跟我说实话,那个蹄岬的家,不要也罢,我留在稷漕,陪他,但绝不做他包袱。」
独叔从没看过肃奴这般态度,他面红,尴尬一愕。
「我不为难你。」肃奴放软口气。「可请你定要帮我传话,请他亲自来,见我一面,待个一刻都行,就是让我亲眼瞧瞧他。」
让她知道,他真的安然无恙,毫发无伤。
「这……」独叔想着话要推却。
肃奴又说:「你再跟他说,我没什麽贪念,只希望我俩都能各自过得好好的,健康,平顺,心安理得。我从不求他要与主母硬碰硬地强,我甚至求他能逃就逃,能避就避,只希望他不要受伤就好。这是我微薄的希望,求你转告他。」
肃奴句句殷切诚恳,独叔无话可驳。他叹气:「小的知道了,小的定会老实将小姐的心情告知给爷。」
「谢谢你。」她微笑。
然而,过了一天,肃奴依然没等到肃离的人,船期的更改也不被允许,只等到一个承诺。
「爷说,明天,他会和您一起上船。」独叔转达。「要小姐别操心。」
出发是日,天色阴霾,寒风冻人,远方连绵的山峦都沉得似墨,飨田川的江水铁灰如砂。萧瑟的天地,唯有东岸的大码头被赶船的人气活络出一些温热。
肃奴坐进的这间茶馆里,视野极佳,一面可以望见建有五层、顶作歇山样式的巨大楼船,一面能把守来往稷漕市街的车水马龙。她凝着心神,专注地翻找着小漕上的舟马与行人。
离未时开船,不到一刻。但那个约定要和她一起走的人,依旧不见踪影。她等得急,等得慌,甚至有一种被欺瞒的感觉。
独叔来催她。「小姐啊,您的行囊都上船了,舖位也打点好,您快上吧。」
「不。」肃奴表情倔强。「我不等到爷,就不上船。」
独叔唉唷惨叫。「您真是折煞小的啊。」
「你是不是骗我?」肃奴严厉地问:「他根本不打算来?」
「小的怎敢骗您?」
「那你就让我继续等。」肃奴坚持。「我非要等到他来,才上船。」
独叔为难,思量了半晌,才说:「那……小姐等等,小的出去,沿漕道看一下,望一望爷的舟马,或许正赶在来的漕上呢。」
肃奴见他说得真恳,又像有这麽一回事,不觉又信了。
杂役出去後,夥计过来给她换汤,顺口问了:「小姐是搭船的客人?」
肃奴答:「是的。」
「不上船吗?快开了。」
「在等一个人呢。」
与客人攀谈,是夥计的天性。「去玉漕啊?」
「欸,是的。」
「定是重要的人吧。」夥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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