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夏天又到了。羊脂莲开了第三回,都生得挺好。
这整个夏天,下了朝,或是例假,我都待在那座漕厂里,吃莲蓬,赏羊脂,然後,想你。
你知道吗?奴,我最喜欢看你吃莲子,你的手,小小地拳曲着,像个认真吃糖的孩子。看你吃莲,那莲子变得好吃,看你拿着莲花,这羊脂莲变得像是世间最乾净的美物。
吃着吃着,我老贪着一个妄想。
想,你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我身後,或是在我来之前,就已自在地游在池子里?
每回去,每回想,当然,也是每回落空。
落空,便忍不住当空哼起〈守脂莲〉。这些日子,多亏这首好曲,伴我走过这些没你在的虚落时候。
不怎麽休,回家,寻个故人,好好守!
早知故人稀。君莫痴。休争名利。守脂莲。好个一生一世……
若当年我守住了你,我们会怎样呢?奴。
你会是一个好母亲吧?
你会全心全意的爱他,养育他,急着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从不要求任何代价、回报,只望他长得好、过得好,就足矣。你这个软脾气的好人,定会宠他宠得连我都生妒。然後,我能想像,你会说:这是应该的,因为这是我和你的孩子。
你这样说,我就气消了。我母亲亡故了,但她的确是这样爱我的。
没关系,奴,当年,没能守住你,现在,我替你守着这池。
如果哪天你愿意回来看我,愿意和我一块吃莲,我们还有一块清净的宝地,能让我们独处。
我真喜欢夏天,奴,奈何穷州的夏天并不长。
转运使来到府上,与贵姝在房中长谈後,才领着一脸不情愿的贵姝,进了花厅上餐桌。
肃离默默地看着转运使殷勤地替他斟酒,贵姝则别着头,瞪着奴仆为他们上菜。
主母握着贵姝的手,慰问道:「怎麽了?贵姝,是不是不喜欢今晚的菜?」
贵姝不说话。
「唉,夫人,别理她,是我宠坏了这孩子。」转运使摆摆手,说:「既然当个官夫人,便要有官夫人的自知与气度。她又不是不知道肃离在司里的事烦,还闹着跟他吵架?」
「唉呀,亲家,您就为了这事责骂贵姝吗?吵架这事,我们肃离也有不对,您这样对贵姝,实在不公平啊!也不想想要不要给她点面子。」
「男人不回房里睡,一定是女人的错,她要自省啊!」
主母听转运使硬把过错往贵姝推,慌了,难为情。「亲家,真不是,贵姝很好了!」
「夫人,您别老替着贵姝说话,贵姝有错,我定要讲她的。」转运使哼笑几声,看了肃离一眼,骄傲地说:「这就是贵家的家教。若两方都不知退让,我瞧这婚姻只有破局的面儿了。」
「自然不会!亲家。」主母忙说:「我也不是没说过肃离。」
肃离眯着眼,睨着转运使,这家伙每回说的话都要翻过来。翻过来再看,满满都是扎人的刺。
他一点也不认为他出面替他说话,是真以为贵姝做错什麽,他不过是要让主母着慌、惶恐,间接促成他的压力,教他多善待他女儿一点。
作戏的家伙。
他从容地吃起烟管,隐住他不屑的哼声。
主母推他一把,念道:「你瞧你,害贵姝被她爹念成这样,你不心疼?」
他持起筷子,捻了一块水笋给贵姝。
贵姝瞪他,猜测他的用意是真心,还是敷衍。
「好了,用吧。」他懒懒地哄道,再端起酒杯,向转运使敬酒。「让岳父操心,肃离先自罚一盅。」
他乾脆地将酒一乾饮尽。
他的身段伏得很低,没任何顽抗,但转运使父女仍是觉得,他朝他们伏垂的嘴脸,定是毫无诚恳的歉意。即使成婚了三年,他们依旧没完全压下这匹兽。
「我说贤婿啊,葺舰司的造舰进度如何了?向寻家进购的官铜到底有没有如期交货?」用餐时,转运使问起。
「仅交了一半。」肃离淡淡地说:「前几日已差人亲自上玉漕一趟,当面向寻培本人讨,我想明天就会有摺子传下。」
转运使抱怨:「唉,寻家的马屁也拍得太明显了,怎麽会这般唯江流侯是从?也不想想自己是穷州人,不是耀州人。他这般靠耀州人,也不见人家做了几十年的侯,有为他寻家争过什麽利。」
「永金脉的矿灾还没疏通?」主母问。
「是,尚无法产铜。」肃离公式地答。
「总有存货吧?」
「有存货官铜,但我司与转运司决定,以民生舟马为优先,造舰次之。若公布节禁,管制民间用量,府库的存量尚能撑过三旬。」
「你说得这样云淡风轻,好吗?」贵姝哼笑。
众人看向她。
「上回要你回房睡,你跟我说穰原工部派人上来验船,发现葺舰司无法合期交舰,不是气得大发雷霆吗?惹得你特心烦,无心他事。」她说得幸灾乐祸。「连和我同枕都嫌浪费时间。」
转运使和主母俱是震惊。
「真有这事?!」转运使喝问。
肃离还是像谈论天气那样,漠然的。「对,的确有这事。」
「我在朝上问过你,你不是跟我说是穰原主动顺延交期的?」
「是他们主动,没错。」肃离的声调始终平缓。
「是骂过以後才主动啊!」转运使口气又急又气。「因为你们根本交不出!」
「岳父。」肃离冷静地望着他。「北穷州产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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