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的人生竟然从没体会过完整。
愤怒像疯长的藤蔓一样在心里张牙舞爪,暴戾的情绪催促我想像当年一样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摔碎了所有能摔的东西,然后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哭泣。
我木然的站起来,深呼吸,忍了又忍,将模糊的眼泪吞回去,然后开始动手收拾眼前的狼藉。我看着另一面墙上仍然空荡荡的宣纸,宋明轩是那么厉害,连稍许的模拟都没有,完全一气呵成。我木然的把一切东西都移到对面,然后把眼前破掉的画拿下来固定在另一边稍高的地方。拿起画笔,仰头看一眼画,再低头一点一点的在空白的宣纸上描摹。
整整一夜得时间,仰头低头,不厌其烦,但绝不肯再有一点疏忽。一夜时间我竟然完成的不到十分之一,但感觉已经木然,我只想继续直到一切重新完整。
大概已经第二天八点,我知道旁边多了一个人,应该是宋明轩,但是我不想扭头看他,不想打招呼,我只想我手下的东西完整,我要属于我的完整。
宋明轩看一眼墙上破掉的画和于久满身的颜料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但是于久眼睛红红的,眼泡有些肿,虽然她撑的很好,但整个脸上都是熬夜过后那种渡了一层疲惫的感觉,掩也掩不住。
她描摹的很慢很仔细,就像扯着自己的神经严禁它有怠慢的情绪。这样过了一夜么?那该有多累。在他的感觉里,于久是清淡的带着一些不符同龄人该有的小成熟,却成就了她自身的独特。就像寂静山崖上的一株小百合,无人欣赏也不需要人欣赏,独自开的热闹,从不会有现在这种落寞和无助,只能靠倔强支撑。
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逝,烈日炎炎下一个小姑娘倔强的咬着唇一遍一遍的重复什么,就像现在她这个样子。心里泛起似曾相识的心疼,不,现在更疼,但又有说不出的怒,渗进即将开口的话里:“你一夜都没有回去?”然后:“破了,想要自己重画吗?”
于久顿了一下,他果真是生气了么?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睛又开始泛酸,仰头看画,忍忍。算了,生气就生气,从小到大,我就算做什么抑或什么不做,都有人生气。在乎干嘛呢,我可以自己给自己一个世界,我喜欢画画,因为我可以在我喜欢的世界里安乐无忧。
我不自觉的将唇咬的更狠,这样反而可以更麻木的坚持下去,过了一个度,就再也感受不到疼痛。
身体突然被人扳过来,猝不及防的笔尖在纸上又拉出长长的一条痕迹,我立马想要拿橡皮擦掉,但手里的笔连同橡皮都被人扔出去老远,一声严厉的喝声:“够了!”
我被他扳过来正对他,我坐在高架凳上比他略高一点,眼睛半垂正好看见他眼中一抹即逝的心疼。那是心疼吧,不是生气。这种关心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大哭。
我其实就是想要他的关心,才这么倔强的,不然明知道别人不关心,我还倔强给谁看?我喜欢他,喜欢了这么多年,对他的希冀早已超出界限,借着这点伤心的事发挥的淋漓尽致。任性不受掌控,借着受伤,攫取一点心疼。
我不由自主的伸手圈住他,略高的位置,正好把头埋在他的劲窝。诱人的温暖,清爽的带着阳刚的男性气息,心里那丝想要占有的yù_wàng蠢蠢欲动,独自的,霸道的,自私的带着求而不得的酸气。与暗恋时思慕的,期待的,渴求的热切远远不同。这种感觉更贪婪,我紧紧的抱着,渐渐止住了哭泣。
他一直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然后又猝不及防的拉开说:“好了,不是告诉你最多可以毁掉一幅吗?刚刚好不是吗,不用哭的这么厉害,给你,先擦擦脸。”手里拿着一张纸巾却突然一愣。
我想我脸上那点幻想的表情以及眼里掩饰不及的yù_wàng一定表现的一清二楚。背着他再怎么澎湃汹涌都没关系,但是对着他被看个正着,还是让我极度尴尬,羞涩简直不由自主。好在脸上还挂着泪花,掩饰已被带的如一张纯熟的面具,我低下头,还是一张写着难过的脸。
别问我为什么掩饰,我也不能明了。只是本能的觉得这样更好更适合。
他递纸巾的手停顿在那里,虽然低着头,但是位置稍高,我清晰的看到面前有什么越来越近,是他的唇,几乎呼吸相闻。
心跳骤然停止了,连呼吸也被遏制住,他要吻我的念头在心里呼之欲出,又傻傻的总是反应不过来,我觉得自己身体似乎在轻颤,暧昧慌乱。
我不敢抬头看,像当机了一样一动不动,但是直到再次找回呼吸,那张唇依然没有吻下来,扶在肩膀上的重力在加重。
我抬起头,就看见他逐渐涣散的瞳孔,手里的纸巾已经掉在地上。
我怨念的想:就算不想亲我,也不用装晕吧……
但事实是,扶着我肩膀的手突然失去力道像下栽去,我终于发现不对,勉勉强强的用力抱住他,幸好有高脚凳支持,这样斜着抱住才没让他压趴下。
我慌乱的问:“怎,怎么了?”我这个熬夜的人还没晕呢,你怎么先晕了。
过了好一回,身上的重量渐缓,他慢慢的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飘渺的说:“你没事吧。把脸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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