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一阵沉静,许久,辻友绘说:“我没有那样伟大,只是我明白生活在蚀骨相思里的滋味,我不想让陆离也如此。”
六年过去了。她仍无法忘记辻
影久。
穆川只是微笑地听着,听着电话那头,辻友绘说:“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穆懿醒来。你明明可以一直等下去,等到陆离绝望的那天……”
穆川轻声失笑:“或者我是疯了。”
辻友绘不再说话。
两人礼节性地道再见,各自挂掉电话。
黑色的海水,在穆川脚底下晃荡着。被扔掉的香烟兀自燃尽,成为一段长长的,冷冷的灰烬,蜷缩在车门外的灰色地面上。
他对着海,孤独地微笑着:“我会让小珂幸福,也会让你幸福。”他脸上挂着笑,眼角却有泪光。他默默地钻入车中,无声地坐了好一会儿,独自一人抽着烟。
完整地抽完一支烟后,他把脑袋埋在手肘间。
最孤独的一个姿势。
只有那片黑色的、默默晃荡着的海水,陪伴在他的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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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挂掉了的电话那头,金木崎坐在辻友绘对面的沙发上,亦是同样孤独的一个姿势,手指间夹着香烟。
缓缓地,金木崎抬起脑袋,指间的香烟却从未点燃过。只是孤寂、冰冷的一截,像极它的主人。
“电话打给他了?”他轻声问,那语调有种怪异。
辻友绘点点头。
两人相对而坐,却是沉默无言,相敬如宾。
良久,金木崎忽然开口:“你刚才所说的,未尝不是真心话。你是真心同情陆离,不想让她活在蚀骨相思中。”
辻友绘倦怠地一笑,没有说是,亦没否定。
“然而为何你到了最后一刻,却改变主意,向我全盘托出这件事?”金木崎的身子稍微前倾,以审视的目光看向这个跟自己共同生活了六年的妻子。
“因为,我是你的妻子。”辻友绘蓦然抬头,直视金木崎,“从小到大,我接受的教育就是要服从丈夫——那人是不是我所爱的,倒是无关紧要。”她慢慢地垂下眼睫,盯着自己叠放在膝盖上的白色双手,“即使我明知道你交给我的药,是做过手脚的,我也管不得许多。”
金木崎扯起一抹似是讥讽的笑意,掷掉手中那截长烟:“愚蠢的女人。”不一会儿,他轻声地,像在自言自语,“但在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往往是那些愚蠢的。”
说着,他慢慢站起身,边朝客厅外走去,边低声地:“你向我证实了自己的忠心,这很好。我们不是一对相爱的夫妻,却也许能够平安无事地过一辈子。看在你的份上,瞳门里那些曾经试图暗杀我的人,我可以让他们死得痛快一些。”这么说着,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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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头的烟灰缸内填塞着长短不一的烟蒂。
穆川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只感到自己的舌头似乎已经麻起来。他抬头看向车窗,见远处海面上,那艘游艇仍在黑色的水面上晃荡着。他感到双眼被刺痛一般,只得别过脸去,发动车子,扭转方向盘,扑入夜色的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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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甲板上,正紧紧倚着穆懿。
“夜风很舒服吧。”穆懿轻轻微笑道。
陆离把脑袋靠在他肩头上,轻声地:“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她心里有着极微弱微弱的担心,穆懿醒来了,是不是又要重新执掌西京门了?她是不是又要开始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穆懿把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他的手掌一如过往般有力而温暖,修长的手指团团包住了她的,像要把她的世界整个儿包裹,不受外界的任何侵袭。
“这六年对我而言,不过是睡了极为漫长的一觉。醒来以后,我要把睡之前想做的事情完成掉。”
陆离感到心里扑腾扑腾的,紧张地等待着从他嘴里,说出要跟金木崎决出胜负一类的话。
“我只想跟你两人一起生活,过着最平常的日子,就像在那间小屋里一样。”
陆离讶异地抬头脑袋。
穆懿趁机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她想要说话,他却不让她有机会,只用温暖的唇堵住了她的。
漫天星光,见证久违六年的缠绵。
直到他轻轻放开她,她再次把脑袋靠在他肩头。陆离微笑着:“嗯,我们四个人,可以好好地在一起生活了。”
穆懿低头看她,见她实在困乏了,便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剪得短了,扰得他的肩膀痒。他耐心地等待她睡着了,才极为轻声地:“不是我们四人,是我们两人。我不能让穆川独自终老。我已经夺走了你,我必须把穆雍、穆珂和西京门留给他。”
这么说着,他低头在睡着了的陆离前额上轻啄:“陆离,对不起。”然而就在他俯下脑袋的一刹,一股钻心的痛猛然袭来,他的肩膀不受控制般的一颤。陆离乍然睁开眼睛,迷惑地抬头看他。
眼前,却只是穆懿平静安然的脸。他温和地笑笑:“我没事。你继续睡吧。”
陆离探出手去,穆懿马上伸手握住了她的,把她的手放到唇边吻着。陆离微笑着合上双眼,再次把脑袋埋在他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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