疮上药(曹管教偷偷带给他的),忽听通道里有招呼人的声音。不是一个号,而几乎是所有的号都有犯人被提出来。叫到5号的时候,刘大方的感觉是自由的鸟正朝他飞翔。先叫的是撇拉疙瘩的名字,第二个就是刘大方。他提上鞋就冲出去了,见犯人都一溜贴墙蹲着,手抱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刘大方刚要朝一个管教问一声是不是放他回家,头上就挨了一g子。他被打得眼冒金花,本来应该气死,他却没有。就要释放回家的激动这时候让他能原谅一切,至少,他绝不发火。他蹲在撇拉疙瘩的旁边,发现那个小个子山里人情绪很坏,愁眉苦脸的,隔一会就叹一声气,刘大方说,“你该高兴才是呀。”撇拉疙瘩说:“都教养了,还高兴个x。”刘大方一愣:“你说什么,教养了?把谁教养?”撇拉疙瘩说:“谁?你,我,这些人都是。”刘大方站了起来,正好这时曹管教走过,他就大声叫喊:“曹管教,这是咋回事?”带着一脸的羞愧?曹管教一摆手,什么也没说就走掉。刘大方朝他追过去,被两个警察抓住,他回手打他们,结果招来入狱以来最狠的一顿揍。他发了歇斯底里,很快就被抬到外面的卡车上去了。
刘家接到公安局送来的《劳动教养通知书》是一个星期后。刘海国一个人在家,拿到这个两开的纸张,象拿着一块长半尺、宽一尺、高一尺半的铁疙瘩一样,竟然拿不动,轰隆—声,整个人就被坠得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是放学回家的刘英英发现了躺在地上的父亲,此时,人已经口吐白沫,说不出话了。她急忙把父亲扶上炕,人小力单,焉能扶得动?她哭着叫来邻居帮忙,好歹算把刘海国安顿好。这时有人也把大方妈从纸箱厂找了回来,一见丈夫的模样,她就知道是中风又发了,而且这次更严重。从邻居家借了一辆手推车,把刘海国送到县医院。守在医院的长廊上,大方妈一字一字地认那份《芳动教养通知书》,眼泪象象断了线的珠子,洒落在纸上。刘英英要替妈妈念,她执意不肯,好象那张纸本身让她能感到一种特殊的东西,对此,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能感觉得到。大夫出来说,要跟大方妈单独谈一下。在一间小一点的屋子里,—有两个医生,严肃地为她讲了刘海国病情的严重性,现在的选择是:送不送他去市里动手术。如果动手术于成功的话,病人可以多活十年。“但是,成功的可能性只有半成的把握,尤其是路上的折腾,更带有危险性。”“要是不动手术呢?”大方妈问。“那可能活不过今天晚上。”大方妈的回答使人意外:“那就更好,死了倒省心。”说着,这个以意志坚强著称的女人,在医生面前,象一个无望的、可怜的、垂死的小生物那样,呜呜地哭了起来。
最后还是把刘海国弄回了家。在他昏迷不醒,躺在炕上静静地等待着走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大方妈让女儿坐在爸爸身边,握住他的手,然后,她一个人悄悄地出门,来到王家的院前面。这时已是后半夜,天空是深蓝色的,整个小镇.都沉浸睡梦中,轻轻的小风带来令人心悸的春意。大方妈推了推王家的院门,是锁着的,铁链条发出了轻微的响声。大方妈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她忽然变得像年轻的猢狲一样灵活,一下子就扒住了王家的院墙,一翻身,跳了进去。她只敲了一下,王家的屋门就开了。朝霞妈从屋里露了一下头,然后,整个身子都挪出了门口。两个女人在黑暗中站着,眼睛直直地对看着,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王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了:“是谁呀?”朝霞妈没有回答他,对大方妈说:“你还找我们干啥?”大方妈说:“大方今天判下来了,是教养。”朝霞妈说:“那是他应得的。养这样的孩子,不让公安局教导教导,他说不定还会干出什么事来呢。我看,教养,是件好事呢,对你家我家都是一样。”大方妈说:“你们凭什么说他qg?你自己凭良心说,大方是那样的孩子吗?我告诉你们,这事永世也没完。”朝霞妈说:“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本来以为他是好孩子哟,谁想到能干出那种事来,竟干到我们朝霞的头上了,这种野兽,要是我,死了都不多,你还心疼他什么?”大方妈的声音就高了起来:“都是你们大人搞的鬼,朝霞不想退婚,你们就想出这个害人的主意来,是不是?”“你别胡说,谁害人?你要明白,我们是受害者。”这时就听王栋在骂王朝和:“还不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他自己感到,在这个时候看到大方妈的眼睛,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干的事了。
大方妈这时就拿出一样东西,朝霞妈一看出那是一把菜刀,吓得要叫,已经来不及了。大方妈举刀朝自己的脑门砍下。朝霞妈连忙上前,扑到她身上,阻止了她砍下第二刀。王朝和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见此情状,以为大方妈是要砍他母亲,上前,骂着,动手打着儿,也跟着一起夺那把刀。朝霞妈终于把刀抢了过来,同时打了儿子一个耳光,骂他:“你瞎闹什么,还不把大娘扶起来?”大方妈的一刀砍在头上,好在伤口不深,神智也还清楚。朝霞妈把她往屋里扶,她一甩手,自己往回走,手捂着头顶上,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流。朝霞妈连忙跟在她的后面,抢着用手绢要捂住她的头,搀着她的一条手臂,快步朝刘家走去。过了半个小时的光景,她从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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