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仲说,我怎么没好好听,不光我一个人听不懂,我们班都听不懂,不信你问,小阳,你能听懂吗?
我心想,干嘛一有那种两面不是人的问题就来问我啊?我横了柳仲两眼,我说你个贱人听不懂,谁能听得懂!
柳仲仿佛认为这是夸奖她的话,得意呀,脸都快笑裂了,就跟花椒似的。
〈12〉
这里,我具体介绍一下这个姓包的老师,我对她真是没有什么好印象,整天板张脸就跟谁欠她粮票似的,谁见着谁烦。因为肤色过黑,同学们全叫她“包黑子”。包黑子顶多四十岁,但从穿衣戴帽方面看上去并不比老校长年轻多少,她很朴素,一春天穿着两件纯色线衫,平均一周换一次,就她那身行头连班上的贫困生都看得乏味了,不过据说可不是个穷主儿,去过她家的小姑娘回来说,那家伙堆金积玉啊,两层小洋楼,养的都是洋狗!
包黑子特别苗条,我曾经用自己帮她量过身高,我173,我觉得她至少有176,穿个高跟鞋
可以扣篮了都,可就是不知道她找不找得到篮筐,一双眼近视近千度,万一摔倒了,估计没眼镜都爬不起来,好在她妈为她做了准备,生出两只又肥又大的招风耳,除非倒立,那眼镜从来都是纹丝不动的。
柳仲说的“口臭和闽南语”的确是包黑子挺大的毛病,因为普通话烂,满嘴生臭,深深地影响了她在学生心目中的形象,大家一看见她就忍不住想笑,无论课上课下失去了起码的敬畏和尊重。不过,我上她课的时候从来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怠慢,因为得罪过她,我怕她会变着法儿地报复我。
那次事情是这样的。
师生彼此之间的行礼完毕,老包像往常一样独自沉醉地开始讲课,她一张嘴整个教室里全是臭味,只见前两排同学已将大本的教程书悄然竖起,摆在自己面前形成了一道宽厚的高墙,尽量挡住那股怪味儿,可我还是看到很多唾沫星子四处飞溅,那些讲台附近的课桌上像是刚刚下过毛毛雨一样,星星点点,落了一层。
“把书打开79页,”这句话在老包嘴里是这么说的:“把俗打开气死舅爷,”老包说话就是这样,我们多少也习惯了。大家翻着书,教室里顿时一阵纸张磨擦的声响。
这堂课,老包结合书本知识主要讲了一些平面设计的小窍门。她说,我们同学的作业没有重点,没有鲜明对比,原因是我们同学在基色和光线处理上没有强调结构层次,体现不出来做的什么,白做!老包拍着讲桌上一摞作业本,显得很泄劲,她说,这样吧,一会儿把作业发下去,没有成绩的同学都不合格,大家都好好看看,我不想再重复了,这个问题我不止讲过一次。还有光线那块儿,你们自己说说我讲了多少回?什么地方补光,什么地方避光,你们笔记都是怎么做的?你们见过一束光还会拐着弯照下来吗?这是作业,不是涂鸦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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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抚摸灰尘(22)
老包就这么在上面讲,吐沫星子就满哪儿飞,坐在下面的同学蹙紧眉头不理不睬抄歌词的、编手链的、缝十字绣,反正干什么的都有!
我从上课开始就在着急下课,我把手表装在笔袋里放在眼前好方便看,心里老惦记放在柳仲茶缸的那只青蛙,也不知道憋死没。一想到柳仲一口水喷得老远吓得面如土色,我甭提多兴奋!也别说我狠,谁叫今天愚人节!一大早,柳仲那个贱人骗我说泻停封是钙片给我吞了一手心药,我本来想修理她,结果她说句什么愚人节快乐,我就没理由再生气了,我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也别说谁狠!
正这么想着呢,就听见同学们一阵哄笑,有的人还一边大笑一边拍桌子,拍得一咣当的。老包也没发威,杵在讲台上摸不清头脑地看着我们,脸色有点挂不住的样子。我和老包一样摸不清头脑,心想都怎么笑成这形啦?所以等到安静下来,我就用双手扳住桌沿,把椅子向后倒,整个人半仰下去问后座姐妹刚才笑什么。姐妹小声说等等,接着马上塞张纸条给我。上面写道,老包犯老病,你没听见,听见非乐歪歪不可,她说“筐里屎再臭也没我臭哇”,她臭,她臭,哈哈哈,巨经典……
我一个憋不住笑出来,把唾沫都喷在前面同学后脑勺上了,此时恢复安静的教室,所有人都望向我的座位,柳仲和文文她们都在用眼神问我怎么了。老包转过头,那是一种极度不能容忍的表情。
吴小阳同学,你作业最差知道吗,乱得就跟道士画的符一样,还在这里笑得欢,你笑什么呀?
老包这么一说,同学们都强掩笑意朝我看齐,那个齐啊!我知道她们都想借我的嘴说心里话。我站起来,没敢吭声,我承认我不聪明,不过我还没笨到让几十号人利用的地步。
老包这会儿已经从讲台上走下来了,她拍着手里的粉尘站在我的课桌旁边,她说,我看今天这课没法儿讲了,你笑吧!你怎么不笑了?我想问问你们班长,你们班主任的课她也敢这么放肆吗?她敢吗?——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不笑,这课我也不讲了!
小晏坐在前面第二排,老包问她的时候她也站了起来,我们之间隔着一条过道,她下意识稍稍扭头,但我知道她并没看见我。只有很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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