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海盗’占据了我们的地方,我们还在这里喝茶吗?”丹尼尔朝屋里面大声叫道。
“不了,孩子。”马丽亚双手沾着面粉出来回答说,“它会不高兴的。你没看到它在发抖吗?往事的噩梦依旧萦绕着它。你想想看,它可是从一个半年里头没有白天的地方过来的啊。”
马丽亚将饼放进烤箱里头,坐在椅子上,回忆自己做姑娘时这一带的情景。那时这里是一个小镇,街上只稀稀拉拉的有一些商店,仅有一家酒吧营业到凌晨两点。马丽亚的父母在外地教书。她和祖父在镇上度过了无比寂寞的青年时代。她也读过大学,干过银行职员的工作,然而终于在厌倦中回到了家乡。这时家乡已发展成了一座中等城市,她在这里遇到了乔,乔的古怪吸引了她,她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像猫,比较符合她喜欢的类型。他们请人在她家原来的旧址上盖起了现在的房子,她辞去工作,成了家庭妇女。在马丽亚的眼里,乔一直在变化。他们刚在一起的那几年,乔虽然也喜欢沉默,喜欢在谈话的时候“走神”,可她没有料到他会发展成后来这个样子。最近这几年,随着这座城市的大规模扩张,马丽亚感到她的丈夫已是“魂不守舍”了。不爱外出的她如今已经对她的家乡感到了陌生,有些街道,有些建筑她从来没去过,也不想去。但是有一天,她却在一个她第一次去的新开张的书店里看见了她丈夫站在对面的书架前。马丽亚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脸一红,飞快地溜出了那家书店。回家后她也没向乔提起这事。只是在夜深人静之际,她便设想乔躲在她所不知道的某个地方,那也许是书店的地下室,也许是高层饭店顶上的水箱旁,甚至就在一条新修的马路的人行道上,就着路灯的光亮读书。马丽亚眼看着乔对书籍的爱好吞噬了一切,毁掉了他们的夫妻生活。这几年来,她的丈夫无时无刻不是在“神游”,即使当他兴致勃勃地谈lùn_gōng司的业务时,马丽亚明察秋毫的目光也知道丈夫究竟为“什么”兴致勃勃。乔的变化给马丽亚带来的不仅仅是沮丧,说到底,她自己在本质上不也是个喜欢“日新月异”的女人吗?乔的变化给马丽亚带来的还有她自身的突变。她的变化不是向外的扩张,而是就限于这个家,以他们的房子为界限。马丽亚对于自己具体做了些什么并不是很清楚,她只是感到现在她也同乔一样,会常常进入一种异常强烈的,近似于幻觉的状态。一开始这种状态只是发生在她织挂毯的时候,慢慢地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近两年,她怀疑自己也像丈夫一样,陷入了“神游”的圈套,随同她进入这个圈套的还有这个家,以及儿子丹尼尔。有时,她因为这种虚幻感而烦恼得要大喊大叫,有时却又十分惬意。有好几次,当她坐在房子里和坐在花园里时,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先人谈话的声音,是父母和祖父祖母,他们似乎在对她目前奢华的生活表示异议,对她不节制的花钱心存怨恨。
第五章 马丽亚的爱好(2)
马丽亚是个喜欢奢华的女人,她对各式各样的首饰尤其有种超常的爱好。通常是乔拿多少钱回来,她就用多少,大部分都送进了珠宝店。但是她并不用这些买来的首饰打扮自己,而是锁进一个首饰箱里不闻不问。不过她还是为这些贵重的首饰买了保险。乔认为她是个喜欢拥有的女人,他也知道她并不喜欢长期拥有,她只是喜欢购买的那一瞬间产生的拥有的喜悦。但为什么又去买保险呢?乔认为她是在向某种观念妥协。除了买首饰,她还买那种贵重的波斯地毯,买得太多没地方铺时,她就将一些还很新的地毯随手扔在汽车间里。乔无法共享她那种购买的喜悦,因为她每次去商店都是独自一个人去,东西买回来之后也看不到她脸上有任何特别的表情。如果买回的是珠宝,她就锁进那只巨大的首饰箱了事;如果是地毯,当即就铺在地上,将旧的换下。然后那一天里头其余的时间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绝不提起买回的东西。乔有时怨恨地想,她真是个自私的女人啊。可回头一想,自己不也是买书吗?并且自己也从不同她讨论自己的嘛。于是气又消了。
丹尼尔10岁左右的时候,马丽亚的购物欲膨胀起来,乔在经济上都差点要支撑不住了。一次她买回一枚昂贵的钻石胸针,几乎花去了乔半年的工资,他们还为此小小地借了一笔债。幸亏马丽亚不是那种坐吃山空的家庭妇女,后来她发展起自己的爱好,买回编织机织起了羊毛挂毯(也许是那些美丽的波斯地毯给她的启发)。她是那种很有实干才能的人,所以一开始这项工作便有人来同她订货。马丽亚自从开始编织挂毯后,购物欲便有所减退了。她开始专注于一些小事,并且在这个家里发现了一些从前未注意到的古怪迹象。她首先发现的怪事便是家里的两只猫身上带电,尤其到了它们发情的期间更甚,以至于她怀疑如果她将它们捉住,自己便会触电身亡。是不是因为宅基地年代久远,家里才出这些怪事呢?不能解释的事接踵而来,玫瑰花啦,切面片的机器啦,浇园子的水管啦,家里的楼梯啦,全都变得有问题了。楼梯出问题那一回,马丽亚恰好没戴眼镜,她眼中的每一级台阶一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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