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长衫,留着短须,戴着眼镜的人,通过警察的检查卡,随着拥挤的人流,大模大样走了出来。
就在他走出站口不远的墙上,一张国民党省府的通缉悬赏令,格外打眼。几个闲人围在那里观看,在那里念着悬赏令上的名单。
“陈独秀,5000大洋,瞿秋白,5000大洋,李维汉,4000大洋,……毛泽东,3000大洋……”
他轻蔑地朝那张“悬赏令”瞟了一眼,转过身,从容地向摆着许多人力车的广场走去,似乎是不经意地坐上了一辆洋包车……
他就是刚从武汉回来的毛泽东。每次出外都是乔装改扮,以逃过侦缉队和警察的检查。
在那张国民党政府的“通缉悬赏令”名单上,他排在第十一位。共产党人的头颅,是用金钱能买得到的?我毛泽东的脑袋,三千块钱你们能提走?本来计划坐轮船,忽然转道坐火车,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多次在上海、武汉和长沙之间来往,可谓虎口出,狼窝进,脑袋提在手里过。立志献身于革命的毛泽东,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但即使死,也不能白白地去送死!
毛泽东乘坐的洋包车刚刚起步,另一辆洋包车也随之起步,跟踪而去,接着又有一辆……
毛泽东登上车,迅速取下眼镜,从车上摸出一顶草帽子戴上,又将车上那只红色的药箱揣在怀中……转瞬之间,俨然一个出诊的郎中。
三辆黄包车,拉开一定的距离,顶着夜色,在长沙古老的石板街道上疾驰……
原来,这三辆洋包车,是中共湖南省委特意派人来接毛泽东的。
毛泽东坐在车上,陷入了深思之中。他的心情是沉郁而激动的,想到目前形势的严峻和即将到来的风暴,深知此行责任重大。
从去年秋天以来,湖湘大地不仅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巨变,更经受着一场劫难。而且,白色恐怖愈演愈烈……
去年秋天,湖南农村突然起来。到处是锣鼓声、呼喊声。那可不是逢年过节的庙会或社戏,而是农###动的掀起;敲锣的也不是戏子,而是被农民押解着游乡的土豪劣绅。那些昔日威风八面的土皇帝们,一个个戴着纸做的高帽子,在泥腿子们的厉声呵斥下,不得不在锣声中低声下气地喊着:
。。
第一章 板仓送别(2)
“我是土豪某某某,我罪该万死!”
“我是劣绅某某某,我罪有应得!”
农村到处锣鼓喧天,红旗招展。旗子上的图案是一张木犁,犁头旗c到哪里,哪里就有群众欢呼雀跃,哪里就有土豪劣绅胆战心惊……
而现在,轰轰烈烈的农###动被镇压下去……
在此危急关头,驻武汉的中共中央刚刚开完“八七”会议,毛泽东临危受命,以中央特派员的身份火速赶回了长沙。
深知责任重大的毛泽东,心潮起伏,意绪难平。不禁默默地吟诵着这首自己刚刚写就的词章,心胸升起一股豪情……
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把酒酹滔滔,心潮高!
三辆黄包车在一个岔道口忽然转弯,分头驶去……
迷茫的夜色之中,常能碰见街头有可疑的人影在游荡……
二、
8月30日这一天,一场秋阵雨刚刚过去。
从长沙城内通往长沙县的山道上,两辆洋包车的车轮,在黄泥路上碾出交错相叠的印痕,弯弯曲曲地,一直延伸到偏远的板仓村……
板仓,一个风景秀丽的山冲。坐落在平江、湘y两县交界处,四周青松繁茂,翠竹成y。远远望去,但见珠影山和飘峰山遥遥相对,他们像两个恋人,清澈的目光相互注视,仿佛是久别重逢抑或在作着最后的告别,千万年都是这样,从不靠近也不远离。
有一条从长沙通往岳阳的古道,弯弯曲曲从山脚绕过去,消失于一片苍茫之中……
离屋场最近的棉花坡,还有那一口清水幽幽的池塘,那么美丽而宁静,似乎在默默等候主人的归来。
人力车先后在这一栋土砖瓦顶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一个星期之前,带着岸英先行来到板仓的保姆孙嫂,立即从厢房的侧门里迎出来,搀扶着杨昌济夫人缓缓地下车。
杨夫人不由转头朝后面看去。只见女儿开慧一手抱着不满半岁的婴儿岸龙,一手握着一片铜光闪闪的钥匙,对着母亲嫣然一笑,便几个碎步走上了台阶。还没等孙嫂说完小姐让我来吧,杨开慧早将屋子大门打开了。
四岁的岸青正在车上呼呼大睡,七岁的大儿子岸英跑了出来,高兴得在地坪里直跳脚,他朝四下望望,禁不住笑着说:“我们全家又来到乡下了,我们兄弟又可以上山坡去玩啦,二弟你还不快些起来啊!”岸英说着,又转过身去爬上车子,两只手指捏住岸青的小鼻子。
岸青被哥哥弄醒来,吃惊地望着哥哥,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怎么回事,正要撒娇哭起来,岸英说:“瞌睡虫,瞌睡虫,快快下车,我们又来到板仓了,我们上山玩去啊!哥给你摘最好吃的果子,哥还给你掏鸟蛋!”
岸青一个激灵,立刻破涕为笑,岸英牵住他的手轻轻一拉,然后将他抱下了车来。
车夫们三下五除二地帮助将车上的简单行李搬进屋去。杨开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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