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亲热地捏着乔柏年的手说:“难得今日相遇。〃乔柏年笑道:“但愿一言为定。”“你这么着急?”“大丈夫一言既出,骑马难追!〃张汉笑得更加有味道了,〃好吧,就依老兄,明日下午佑圣观再会。““一言为定,先欢宴,后过付。望老弟玉趾早临。〃两人相对一揖,心里都充满愉快的憧憬,各得其所地告别了。只是乔柏年有几分纳闷:那个来请张汉的中年男人,为什么望着张汉的背影儿笑?笑容里分明带着掩饰不住的诡谲和幸灾乐祸。
小巷深处,一座只有三间正房、一列西厢房的小院,掩隐在一棵浓密的大槐树下。小小的门首也被两株柳树笼罩在绿丝绦般的柳条中。已不能辨出原色的双扇门上,镌刻着不知何年题上去的套话……〃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或许它曾是小商人的住宅,眼下却是张汉的〃府邸〃。
院门紧闭,浓荫遍地。由于槐、柳交盖,这小院虽处闹市,却清凉幽静,别有d天。窗帘静静地垂着,房门纹丝不动地关着,知了拖着悠长的调子,不厌其烦地聒噪着。
知了突然停了声息,因为窗帘后面透出一个女人压低了嗓子、撒娇耍赖的声音:“主子要是真心爱我,这点事有什么不好答应?不为他,也得为我呀!……“说话的是张汉新娶的夫人,小名叫粉儿。此时,她只带了一张银链挂颈的血红肚兜,一双雪白的胳臂勾着李振邺的脖子,揉搓得这位fēng_liú进士、本科的钦点同考官魂飞魄消,浑身骨头都象散了架。
这是怎么回事?
当初张汉结交李振邺,就是料到天子爱少俊,此人早晚要分校秋闱,所以呈身援附,为自己的科第开一条门路。李振邺见张汉交游甚广,也想借以招摇,结识各方面的〃善主〃,能于秋闱中大抓一把。二人顿成莫逆之交。张汉贫穷,便寄住在李振邺寓所。一对挚友形影不离,日夕相傍,食宿俱共,十分亲密。
粉儿原是南城一妓,李振邺赎出为妾,已相随两年有余。
今春李振邺接到夫人家信,说端午节便要来京安家。李振邺素有河东之惧,便想出让粉儿,但是未得旗人。一日偶尔与张汉闲话,说:“你客中无聊,何不觅一妙妾以自遣?〃张汉苦笑道:“除非哪夜一跤跌到金窖里!〃李振邺慨然道:“我家眷将来京师,有一妾可以相赠。房屋床帐什物,一切需用由我办理。〃张汉欢喜无限,连连叩谢,以为当世豪杰也难与李振邺相比。粉儿见过张汉,别的不说,一张俊脸就很使她中意。就这样,张汉又做了新郎。
新房及里面的床帐被褥,一切物件,是粉儿随身带来张汉身边的,尽是李家旧物。李振邺岂不是厌旧之人,夫人来京也阻不住他对张汉小院的关心。很快,粉儿就成了具有双重身分的人:夕则张氏新妇,昼为李家外室。李夫人当然被蒙在鼓里。张汉呢?
三天之前,李振邺来看粉儿。粉儿趁着过去的丈夫情热之际,娇滴滴地抱怨说:“主子不念旧情,何必又来亲近!真是可怜我,就该选一个富家儿郎了我终身。偏偏随了这么个儿穷鬼酸鬼,难道叫我终年喝西北风?〃李振邺连忙抚慰:“别着急,我已筹划多时了。念你多年侍候,颇有情义,必令你稳坐暖炕,煤炭饽饽终岁无缺!我近日将人帘分校。你可悄悄对你那新郎说,教他寻觅好主,每主六千,使用加二,我得整数,你家得使用。倘能觅得三人,你家不就可坐得三千金了吗?你又何需忧虑!〃粉儿大喜,当晚就告诉了张汉。张汉高兴得狂喊乱叫,一会儿对着粉儿跪拜,一会儿搂着粉儿乱咬,粉儿又是娇笑,又是尖叫,好不容易才把他推开。他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粉儿说:“与其为人谋,何如自为谋。还不如就把关节卖给我,我以半价相赏,另一半算他惠赐。那样,丈夫我中举,你将做夫人,又何羡于区区三千金?你应以此计相告,他总不会驳你的面子!〃今天,李振邺又来这处别院,粉儿撒娇耍赖,就是要李振邺答应张汉那进一步的打算。
李振邺攒着眉头说:“好不容易点了房考官,哪一个不趁此机会多弄点儿?给张汉有什么好处!他一无财帛,二非权贵,三也算不得真名士。眼下嘱托之人极多,而数额有限,恐怕……”“可是你上回说的,让我们寻三个好主,你得一万八,我们得三千六。就算我们不要那加二的使用,每主再多要他千儿八百的,你也吃不了几个银子亏!〃粉儿扳着指头给李振邺算,果然相差不大。李振邺倒无言以对了。
粉儿见李振邺有了活动的意思,更加来了劲儿,身子扭得象条水蛇,边哭边说:“这点儿小忙都不肯帮,早知道你不把粉儿放心上!还在这儿做什么?快回你家太太身边卖好去吧!〃她翻身扯出床边李振邺的衣服,一件一件扔到床头的木几上:“快穿上!快去呀!……我好命苦啊!呜……我去求见太太,向她告了罪,就去死!有什么活头啊!……”李振邺软了:“有话好商量,你这又是怎么啦?……我看你呀,小心眼儿里全装的张汉,一口一个我们叫得多亲热!……”
粉儿捏着小拳头,使劲往李振邺胸膛上擂。李振邺笑道:“你就象那个齐女一样:东家子富而丑,西家子美而贫,两家都来提亲,齐女却说两家都嫁,但食于东邻而宿于西邻。
你不就是这样的水性人儿吗?……”
李振邺原想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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