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以〃相与枕籍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一句结束了全文。王熙和冯溥互相交换一下目光,笑意中甚至带了点自豪的味道。福临问:“老和尚,朕念得可对?“玉林通琇实实在在地答道:“一点不错。〃福临道:“前后相较,晋朝无文章,唯陶潜《归去来辞》独佳,朕也为老和尚背诵背诵。〃福临接着就诵起那流传了一千多年的名篇,那位辞官归田的东晋彭泽令的佳作。从序言开始,一字不差,如行云流水,真挚明朗。象所有想要显示一下自己才智的文人一样,福临也流露出那种小小的得意。听一位〃夷狄之君〃、天下之主津津有味地背诵着〃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不仅滑稽,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博古通今的学士也罢,道德深湛的高僧也罢,都又恭敬又惊异地听着,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和谐。
诵罢《归去来辞》,福临意犹未尽,又诵《离s》。《离s》很长,朗诵到中间,便有些磕绊错序。福临自己先笑了,说:“久不经意诵读,真是忘前失后了!“今天,在玉林通琇和憨璞性聪眼里,在王熙和冯溥眼里,皇上不仅博学多才,和蔼可亲,而且天真烂漫如此,真如赤子一般。
福临呢,仿佛遇着了知音,心里非常畅快。久已郁郁的情怀,竟如得到解脱,脸上出现了消失已久的笑容。
出万善殿,沿太y池畔南行,步步都是美景,使心胸已然舒展的福临更加豁然开朗。岸边垂柳又长又密,仿佛梳妆的美人垂下的长发。溶溶碧波,倒映着荷叶莲花,越向南走荷田越密,放眼远望,竟是一碧无际了。
清风徐拂,吹来一阵阵荷花荷叶那独特的芳香,沁入福临心脾,他全身都轻松下来,竟有飘飘欲仙的遐想。不是吗?
耳边隐隐有管弦之声,越来越真,悠扬动听。从天上飞来?从水面送来?从莲叶荷花中漾来?福临如同进入了美妙的幻境,放慢脚步,醉心地倾听着。管笛箫笙和着歌声越加清晰了:“白云飞,黄叶飏,秋风起,菊秀兰芳。回车步马将何往?还到湘潭上……”哦,唱的是《端正好》,尤侗的新制杂剧《读离s》中第二折的一段。果然是水殿歌声,倍加清越。这本是屈原的唱段,由宫人们合声唱来,别有情趣。刚才还在万善殿背诵《离s》,这不是令人愉快的巧合吗?……转过水湾,远远的一座高阁簇拥在绿天花海之中,那是刚。歌声更强了:“那湘君啊,兰旌横大江,湘夫人啊,辛楣葺曲房,中洲北渚愁予望。听瑶琴宝瑟参差曲,想碧杜红蘅飘渺香。还惆怅,空盼着九嶷如黛,几时对二女明妆……”尤侗的《读离s》被送进宫中后,福临很喜欢那文采。后宫识汉文的妃嫔有数,而懂词曲的只有董鄂妃一人。所以福临看罢,就把本子交给了她。他曾有意令宫中乐工演习弹唱,谁知近日事事不遂心,他哪里还有兴致!如今,能够如此体贴他的意念,竟令宫人们演习出来,还能有谁?福临心里暖洋洋的,嘴角含笑,加快了步子。
上,珠帘半卷,董鄂妃坐在长塌上,榻正中放着一张小几,几上就摊着那本《读离s》。十几个十三岁上下的小宫女,一半人吹笛、鼓瑟、品箫、弹琵琶、吹笙、敲板,一半人和着乐曲唱词,在廊下演习不少时间了。她们见皇上突然上了阁,都停下曲子跪安。福临摆手道:“罢了罢了!只管演习你们的,朕也听听。〃董鄂妃早已迎上前来。福临笑道:“我猜就是你,再没有第二个。〃董鄂妃温柔地笑道:“是为今晚中秋家宴演习的。此剧中,东皇太乙、东君、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山鬼全都出场,人多热闹,又照着仇十洲的《九歌图》新作了几套行头。陛下要不要过目?”“亏你想得周全。鬼精灵,一直瞒着我的吧?好,今夜同母后一道观看,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等着瞧!〃两人说笑着,一同走到阁中。却见容妞儿那一队随侍宫女中站了一个保姆,抱着个胖胖的大眼睛小姑娘,红红的小嘴象玫瑰花蕾似地努着,非常招人爱。福临在正座上坐定后,董鄂妃才在旁座上坐下,伸手抱过那小女孩。小女孩不哭也不笑,只是好奇地东张西望。当她眨动着长长的、象把小扇子似的浓密的睫毛,定睛看着福临时,福临忍不住笑了。他拉起她一只藕芽般的小手,柔和地问:“告诉我,你几岁了?
叫什么名字?”
“三岁,叫冰月。〃声音清脆悦耳,象小黄莺在枝头啼鸣。
“冰月。这名字好哇!……那三个呢?济度和勒尔锦的?”“都还小,留在宫里r母带着。这小妮子真招人爱,也大些,我试着时时把她带在身边。”“论长相,论颖慧,她不象你的侄女儿,倒象你的亲生女儿,长大又是咱们满洲的绝代佳人!〃福临笑着说。
董鄂妃正疼爱地抚摸着冰月的头,为她撩开前额的鬈发,说:“也许真是前世有缘,这妮子见我就怪亲的……哦,今儿个你看上去气色挺好,怪高兴的!”“酒逢知己千杯少。我虽没有喝酒,业已半醉了……”福临兴冲冲地讲起上午谈禅的经过,自己豁然开朗的解脱感,然后说:“你也学禅修道吧!清净无为、清心寡欲,红尘烦恼其奈我何?你也该解脱解脱,这两年,你烦恼得太苦了!……”
董鄂妃垂头不语,静默片刻,后来抬头笑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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