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刘雯翠揽过跑回来,举着糖堆儿的宋福贵,说,“回家吧。”
“我的家可不是督军府呢。”宋戥芳打趣地说着,拉起刘雯翠的手就走。
“姐姐,你到这边来。”刘雯翠说着,先站到朝阳处,笑得使人莫名其妙。
“晒太阳,你还不嫌热啊!”她走过去。
“姐姐,咱都是‘黄围子’里出来的,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你品品妹子的首饰,估个价。”
祖母绿戒指、翡翠色玉镯、j血石坠儿项链,除去金耳环和金发簪,无一不是假的;宋戥芳膛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来到长禄里,刘雯翠盘膝炕上,笑着说:“姐姐的日子过得清苦,倒算上是有福的人了。没嫁个主儿么?”她吸着烟,手指甲染着蔻丹。
“我的性儿你还不知道?尼姑命。两人不如一人好。我和福贵过得挺好的。姐姐奔四十的人了,清茶淡饭也惯了,只盼福贵成了家,心就踏实了。贵儿,给妈纫针。”宋戥芳把针线递给坐在木凳上的儿子。
“姐姐,这些年……我的心早麻木,铁了、硬了……”刘雯翠哽咽着,强忍住泪水,“别骂我,我命苦啊!”
宋戥芳望了她一眼,对托腮望着陌生客人的宋福贵说:“贵儿,你到王掌柜那买点熟菜,再买一斤烧饼,会吗?”
宋福贵点着头,把大拇指噙在嘴里,接过母亲递给的篮子。
“再打一斤酒吧。”刘雯翠把两块钱放进篮子里,摩挲着他后脑垂着的小辫,慈爱地说,“剩下的钱你存着,买糖堆儿吃。
过两天,有个小妹妹来,和你作伴“,又对宋戥芳说,”我记得福贵小时候,脸上没有黑记。“”谁知道。这孩子傻得厉害,不识数。“
宋福贵刚走,刘雯翠再也忍不住,扑到宋戥芳胸前痛哭起来,叙说几年的经历。
刘雯翠历尽艰辛,终于在保定府找到已成了商贩的小军官蓝田耕,做了偏房。刘雯翠妖娆无比,蓝图耕每日像喝了mí_hún汤,醉卧巫山。他是招赘的,原配长得丑而且心胸狭窄,不久便被气死了。蓝田耕嗜赌,有个开妓院的王楼和他交好。女人好比一块糖,在男子嘴里终有含化的时候。蓝田耕“赌‘字后面又添个”嫖“宇,常眠柳巷、夜不归宿。刘雯翠劝夫竟遭拳头。一年过后,吃喝嫖赌抽”五子登科“、”五毒俱全“了。本来不大的小药铺终于倒闭。被鸦片这条毒蛇吸尽骨髓的蓝田耕成了弱不禁风的纸人儿。一天傍晚,刘雯翠竟被夫骗喝下春酒,躺在床上,娇态百生、春心荡漾,一双醉眼像被粘住,喃喃地唤着丈夫的名字。黑暗中,她只觉得有人解自己的衣裤,索性把那人赤条条的身子抱住,如痴般地轻唤丈夫的r名……
犹醉半醒时,她依稀听到窗外有男人的“嗤”笑声。接着便是不堪入耳的y言秽语。她终于辨听出那是常来家中,并屡次调戏自已被拒绝的王楼。
“你太争嘴了,五两还少吗?纯云贵货。”
“往后,她归你了……”蓝田耕压低声音。
刘雯翠气疯了,赤身l体地持着剪刀跑出来,两个男人早跑得无踪影了。从此,蓝田耕再也没回来过。数月后,王楼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群人闯进:“蓝田耕把房产和人都卖给我了。”
刘雯翠冷笑数声,一言不发地跟王楼走了,成为保定“一品香”妓院的妓女。
她恨王楼,但恨不起qín_shòu不如的丈夫来,没有鬼引,丈夫不会沦为qín_shòu。她不接客,发誓要为蓝田耕生个孩子,不然,跳楼上吊抹脖子。王楼无奈,只得从救济棚里找回乞丐般的蓝田耕。
蓝田耕穿着缀满补丁的长袍,蓬头垢面地跪在昔日的妻子前。当年的纠纠武夫竟挨不了一刻时辰,便歪倒地上。刘霆翠禁不住搀扶起他,夫妻抱头痛哭。
刘雯翠擦干眼泪说:“以后把烟戒了,我跟着你好好地过日子,生下一男半女,也不能断了蓝家的香火。”
蓝田耕声泪俱下,焦黄、憔悴的脸满是烟气,男人堂堂的须眉气势已殆尽无遗。唉声叹气地说:“我把你卖到火坑,猪狗不如。我眼下已是病入膏肓,也就是一年半载的活头儿了。重做夫妻的事就甭再提了,我好悔好恨呐!”
“田耕,”刘雯翠深情地轻唤着,依偎在他散发酸臭气息的胸前,说,“我没有接客。只是那次被王楼这qín_shòu脏了身子。发誓要为你生个孩子,王楼答应了。”
“这个人心如蛇蝎,哪有实话。”蓝田耕摇着头,双手捧着一杯热茶,很贪婪地喝着。又说,“雯翠,你把我忘了吧。凭你的年岁、容貌,以后寻到了好人,赎身从良,终生有靠了。”
“田耕,你就没有朋友了吗?”
“俗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我混成这步田地,人家躲都来不及呢。”
“那个在关外开绸缎庄的吕老寿不是你的拜把子哥哥吗?
我见过他,是个豪爽、重义气的汉子。等你戒了烟,调养好身子,咱们投奔他去。“吕老寿是武林中人,曾与蓝田耕有金兰之谊。是个铮铮铁汉,嗜血半生,终归正途,用积蓄在奉天开个店铺,做了经营绸缎的商人。去年,来过蓝家,见蓝田耕不成气候,苦口婆心地劝他要守家创业,讲了不少为人处世之道。可料想不到堕落得如此之快,快得如消融于烈日下的冰雪,再难收起的一茬清水。
“我们已断绝书信来往。我哪还有脸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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