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厂里便贴出告示:中层领导、技术岗位及办公室竞争上岗,所有工人都可以报名参加应聘。
这样的举措在现在看来是那样正常,你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在八十年代后期,改革开放虽然已经开始几年了,国营企业还是大锅饭为主,许多企业死水一潭,没有人想要搅动它。王厂长投下这块石头后,马上溅起惊涛骇浪,巨浪呼啸着向他淹来,王厂长挣扎了一下很快就沉了下去,水面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波澜不惊。
王厂长贴出的告示并没几个人应聘,这使他大惑不解。张工、茂生等一批技术骨干提前就谈过话了,由他们继续担任原来的工作没问题。问题是实验室、检验科、政办室、财务科等部门还需要一些人才。以前配备的人员根本不行。
告示贴出去的第一天就被人撕了下来。第二天贴上去又被撕掉了。王厂长于是让保安把守。几天过去了还没人应聘,岗位确定不下来就无法恢复生产,一些老工人在郝书记的怂恿下来到厂长办公室闹事,坐着不走。紧接着生产一线的工人也来了,厂长办公室门前人山人海,无法进出。王厂长没想到工艺厂会是这种情况,一声长叹,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老吕一言不发。老吕也不说话,他知道形势的严峻性,当初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现在已经成为现实了。
四十三(3) 落荒而逃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了,憋得人喘不过气来。外面的呼声成了骂声,要厂长给他们一个说法。王厂长说得口干舌燥也没用,大家说我不管你准备怎么发展,反正我现在要吃饭,你得给我解决!几个办公室的女工更是坐在门前大声嚎啕,哭着要饭吃。财务室的那个女工甚至把孩子也带了上来,让王厂长管饭,不管她娘俩就吊死在门前!
郝书记站在山上的院子里望着这一切,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纹。——哼,姓王的小子,你想跟老子弄,还嫩点!
王厂长从郝书记的脸上看到了这一切。他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了。当初只想着把工作调回来,找个对口企业,没想到工艺厂的水这么深。局里找他谈话的时候已经暗示了这些,他认为只要自己做得对,总会得到大家支持的。没想到改革刚开始就成了这样,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些工人。特别是刚进厂的时候他们对自己的眼神,分明有一种企冀在里面。但是短短还不到一个月,形势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开始为自己考虑退路了。
王厂长来工艺厂是有些冒失。最不该的是他把家属也带来了,因为没有房子,家人就住在办公室的隔壁。离开主意拿定后他便去了局里,局领导理解他的苦衷,于是便尊重他的意见,同意调他去县城的一家陶瓷厂。通知过几天就会发下来,王厂长没有对大家讲,他在城里租了一间房子,想把家先搬出去。
午夜的时候一辆卡车开进了厂部的院子。车上下来几个工人开始从王厂长家搬东西。车刚装好,厂里上班的大钟突然响了起来,随即就听见有人呼喊:“王厂长要跑啦!王厂长要跑啦!”
钟声一般只会在上班和下班的时候敲响。这个钟是当年胡宗南进攻榆城时扔下的炸弹,声音宏亮,声达数十里。晚上夜静的时候就更响亮了。工人们知道,如果晚上钟响,肯定是厂里出了大事,比如工房失火,库房被盗等,轻易没人在深夜敲响它的。
钟声把大家从睡梦中唤了起来,大家披上衣服就来到厂里。政办门口黑漆漆的站了很多人,郝帅率领一帮小青年一边喊着:“狗日的王n盆,你不要走!老子打死你(厂长叫王鹏)”一边把石头瓦块纷纷扔向车里。王厂长一家龟缩在司机楼里不敢啃声,伤心得泪流满面。一些年龄大的工人于是就上前阻止,豁开人群让车子离开。
——欺人不能太甚呀!
第67节
雄心壮志的王厂长来到工艺厂轰轰烈烈刚四十天时间,就在工艺厂人隆重而热烈的“欢送”仪式中匆匆离去,落荒而逃!
茂生第一次认识了官场的黑暗和残酷。
王厂长走后郝书记并没有立即恢复生产,而是住进了城里的医院。郝书记说他是被这伙工人气的病,好好的一个厂长让他们赶走了,外面人还以为他们不和闹的矛盾,把王厂长赶走了。
大家于是都去医院看他。
厂里专门派了一个人去医院伺候他。郝书记点名要了财务室的那个女人。女人跟男人已经离婚了,现在可以无拘无束地跟郝书记呆在一起了。
茂生去看他的时候郝书记躺在床上,头枕着女人的身子,女人的一只手在他的身上抚摸着。茂生吃了一惊:郝书记床上的女人并不是财务室的那个,而是政办室接电话的那个女孩。看来郝厂长的花心名不虚传。
看见茂生来了,女人把书记扶起靠在被子上,然后给茂生削了一个。
四十三(4)准备结婚
茂生说:“郝师(老工人都这样叫他,跟他亲近的人也这样叫,叫厂长或书记反倒显得生疏了许多)你咋啦?哪里不舒服?”
郝书记笑着跳下床,说没甚毛病,就是心里堵得慌。茂生说你躺着不要下来。女人嗔怨地看了他一眼,拍着他的头笑嘻嘻地说:“家(家伙的简称,夫妻或相互之间感情好的互相之称谓)没病!家身体棒得很哩!”一句话把郝书记的脸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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