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性细致的杨克,宠爱伊勒和狗崽非常过分,几乎每天要用r汤、碎r和小米给伊勒煮一大锅稠粥,把粮站给知青包的小米定量用掉大半。当时额仑知青的粮食定量仍按北京标准,一人一月30斤。但种类与北京大不相同:3斤炒米(炒熟的糜子),10斤面粉,剩下的17斤全是小米。小米大多喂了伊勒,他们几个北京人也只好像牧民那样,以r食为主了。牧民粮食定量每月只有19斤,少就少在小米上。小米r粥是最好的母狗狗食,这是嘎斯迈亲手教他们俩的技术。伊勒下奶特别多,因此陈阵包的狗崽要比牧民家的狗崽壮实。
另一条强
壮高大的黑狗是本地蒙古品种,狗龄五六岁,头方口阔,胸宽腿长身长,吼声如虎,凶猛玩命。它全身伤疤累累,头上胸上背上有一道道一条条没毛的黑皮,显得丑陋威严。它脸上原来有两个像狗眼大小的圆形黄色眉毛,可是一个眉毛像是被狼抓咬掉了,现在只剩下一个,跟两只眼睛一配,像脸上长了三只眼。虽然第三只眼没有长在眉心,但毕竟是三只眼,因此,开始的时候陈阵杨克就管它叫二郎神。
这头凶神恶煞般的大狗是陈阵去邻近公社供销社买东西的路上捡来的。那天,在回家的路上,陈阵总感到背后有一股寒气,牛也一惊一乍的。他一回头,发现一条巨狼一样大的丑狗,吐出大舌头,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把他吓得差点掉下牛车。他用赶牛棒轰它赶它,它也不走,一直跟着牛车,跟回了家。几个马倌都认得它,说这是条恶狗,有咬羊的恶习,被它的主人打出家门,流浪草原快两年了,大雪天就在破圈墙根底下憋屈着,白天自个儿打猎、抓野兔、抓獭子、吃死牲口,捡狼食,要不就跟独狼抢食吃,跟野狗差不离。后来它自个儿找了几户人家,也都因为它咬羊又被打出家门几次。要不是牧民念它咬死过几条狼早就把它打死了。按草原规矩,咬羊的狗必须杀死,以防家狗变家贼,家狗变回野狼,搅乱狗与狼的阵线,也可对其他野性未泯的狗以儆效尤。牧民都劝陈阵把它打跑,但陈阵却觉得它很可怜,也对它十分好奇,它居然能在野狼成群,冰天雪地的残酷草原生存下来,想必本事不小。再说,自从搬出了毕利格老人的蒙古包,离开了那条威风凛凛的杀狼猛狗巴勒,他仿佛缺了左膀右臂。陈阵就对牧民说,他们知青包的狗都是猎狗快狗,年龄也小,正缺这样大个头的恶狗看家护圈,不如暂时先把它留下以观后效,如果它再咬死羊,由他来赔。
几个月过去了,“二郎神”并没有咬过羊。但陈阵看得出它是忍了又忍,主动离羊群远远的。陈阵听毕利格老人说,这几年草原上来了不少打零工的盲流,把草原上为数不多的流浪狗快打光了。他们把野狗骗到土房里吊起来灌水呛死,再剥皮吃r。看来这条狗也差点被人吃掉,可能是在最后一刻才逃脱的。它不敢再流浪,不敢再当野狗了。流浪狗不怕吃羊的狼,可是怕吃狗的人。这条大恶狗夜里看羊护圈吼声最凶,拼杀最狠,嘴上常常有狼血。一冬天过去,陈阵杨克的羊群很少被狼掏、被狼咬。在草原上,狗的任务主要是下夜、看家和打猎。白天,狗不跟羊群放牧,况且春季带羔羊群有石圈,也隔离了狗与羊,这些条件也许能帮这条恶狗慢慢改邪归正。
陈阵的蒙古包里,其他几个知青对“二郎神”也很友好,总是把它喂得饱饱的。但“二郎神”从来不与人亲近,对新主人收留它的善举也没有任何感恩的表示。它不和黄黄伊勒玩耍,连见到主人摇尾的辐度也小到几乎看不出来。白天空闲的时候,它经常会单身独行在草原上闲逛,或卧在离蒙古包很远的草丛里,远望天际,沉思默想,微眯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对自由草原向往和留恋的神情。
某个时刻,陈阵突然醒悟,觉得它不大像狗,倒有点像狼。狗的祖先是狼,中国西北草原最早的民族之一——犬戎族,自认为他们的祖先是两条白犬,犬戎族的图腾就是狗。陈阵常常疑惑:强悍的草原民族怎能崇拜人类的驯化动物的狗呢?可能在几千年前,草原狗异常凶猛,野性极强,或者干脆就是狼性未褪、带点狗性的狼?古代犬戎族崇拜的白犬很可能就是白狼。陈阵想,难道他捡回来的这条大恶狗,竟是一条狼性十足的狗?或是带有狗性的狼?也许在它身上出现了严重的返祖现象?
陈阵经常有意地亲近它,蹲在它旁边,顺毛抚摸,逆毛挠痒,但它也很少回应。目光说不清是深沉还是呆滞,尾巴摇得很轻,只有陈阵能感觉到。它好像不需要人的爱抚,不需要狗的同情,陈阵不知道它想要什么,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它回到狗的正常生活中,像黄黄伊勒一样,有活干,有饭吃,有人疼,自食其力,无忧一生。陈阵常常也往另处想:难道它并不留恋狗的正常生活,打算返回到狼的世界里去?但为什么它一见狼就掐,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从外表上看,它完完全全是条狗,一身黑毛就把它与黄灰色的大狼划清了界线。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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