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我带你读书去吧。就在那边的那栋黄楼,七楼,你可以从晚上五点一直念到夜里两点。没人管你。我有好些书可以给你念。”黄芪拉了小女孩的手就走。
要钱的小孩突然喊了一声:“妈呀。”挣开黄芪的手,落荒而逃。
从那以后,黄芪的女友认定黄芪是一个充满爱心的人,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原来手拉手,如今女孩走路总把半个人焊在黄芪身上。黄芪长得瘦小尖薄,两人在街上走,黄芪就象扛了半口袋粮食似的,让人想起动画片里偷公粮的老鼠。从那以后,黄芪还添了一个习惯,在东单附近,见了电线杆子上贴的老军医广告,他就设法扒下来,撕得动的就撕,实在难弄的就回宿舍取刷子刷。黄芪说讨钱的小女孩看见了不好,影响她们的成长。我们都奇怪,他怎么想起来的。
“有一次娟问我,什么叫早泄。我问她怎么想起问这个,她说路边的电线杆上贴的。娟的眼睛可好使了。我说就是泄得太早,她非问什么泄得太早,是不是拉肚子。你们别笑,她是真不
懂。第一次来月经,从来没有流过这么多血,以为自己要死了,把平时攒的三块多钱都买话梅吃了,吃完酸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一个人躺在床上等死。不许笑,你们无耻,不能否认有些人,绝大多数人是纯洁的。我就跟她实话实说了。她接着问,多早算早,我说我还没学到,我想我的表现可以算标准,比我早些的就是早泄了。她说,那得多早呀,这病是大病,可得治。你们又坏笑!我想过了,我以后不带娟和你们玩,再好的人也会被你们带坏的!她又问我病因,怎么治,其他的病是什么意思,阳痿啦,遗精啦,淋病啦,梅毒啦,挺而不举啦,举而不坚啦,坚而不久啦。我看我要是不结住,讲下去,她会有心按照广告上的地址去一趟,就说我还没学到,将来一定好好学,然后从头到尾仔细讲给她听。本来吗,我们刚上人体解剖。之后,我想,那些要饭的小女孩应该比娟更好奇,她们月经还没来过哪。如果不识字到也好了,如果认识的几个字都是从电线杆子上的广告上学来的,那可不好。”
黄芪一天晚上回来,说又看见那个要钱的小女孩了,在和平饭店迪厅的门口缠一个外国人。小孩毕竟还小,走眼了,虽然那个外国人带着一个女的,但是那个不是他女友。黄芪说开始觉得挺羞愧的,宁可小女孩来缠他,他可以给她钱,带她读书。后来忽然听见女孩开口了:“pleaoney。 iry。”
“英文真好,发音比我强多了,和你有一拼。”黄芪对我说,“你说世界上是不是有很多没有道理的事情?那个小女孩要是生在一个好些的环境,英文好,身手不错,洗洗脸可能比巩俐还漂亮,念念书就能当外交官了。”
“古人有过类似的感觉。”我对黄芪说,“比如一朵落花,一阵风吹来,可能飘落到一条小河上,慢慢流走。可能掉在一个怀春的女孩怀里,引出一些眼泪。也可能吹进厕所。没有道理。”
我站在东单路口的天桥上,风吹过来,夜凉如水。
天桥是钢筋结构的,却建成古代石桥的模样。桥正中也搭了一个桥亭,挑出四角飞檐。桥亭顶上一块匾额,两个颜体大字,甚为厚重:“银街”。原意是东单这条街与王府井比邻,王府井寸土寸金,是金街,东单至少寸土寸银,是银街,地位也不俗。
可是不知道规划东单的人有没有想过,这个街名,别人看上去会不会误会。每种语言里都有自己独特的误会,比如英文里的yáng_jù和花生,如果语音不好,不要轻易请外国人吃核桃。有些误会是没有办法的。我的一个初中同学叫焦航,他爸爸是造飞机的,在前苏联受的科班教育,从年轻到老,一直造飞机,所以给儿子起名叫航,想让他也造飞机,就象一个讲奉献的记录片讲的“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儿孙”。刚开学的时候,大家第一次见面,焦航自我介绍的时候很腼腆,“我姓焦。”我知道有人姓张,有人姓李,有人姓焦,这不是自己挑的,可是我还是憋不住偷偷笑了。我的动作很小,班主任还是看见了,她恶狠狠瞪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在她的小本子上重重记了我一笔。班主任让我向焦航道歉,焦航一头雾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向他道歉。班主任讲了半天才让他似乎明白了,生理卫生课要两年以后才上到,焦航更腼腆了。班主任说我思想有很多问题,我说我早就知道,我两岁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三岁上幼儿园就喜欢往阿姨的怀里钻。尽管是初次见面,班主任还是决定请我家长,防微杜渐。我妈妈说,中国没有象样的心理医生,有也不见得是我的对手,我从小没长别的,就长心眼了,精神病医院也不收我,全仰仗学校和老师了,我要是除了坏笑还有其他干扰其他人的行为,就送我去安定,吃大药丸子让我变傻,她和学校老师是一条心的。班主任似乎从我妈妈的言语中察觉了一丝丝我思想形成的原因,叹了口气,让我的座位周围不是班干部就是后进生,对于我的黄笑话和性想象不是不愿听懂就是实在听不懂,确保我的思想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后来我和焦航成了朋友,他没造飞机,可是还是做了与飞机有关的营生。他做中苏贸易,两边跑,进口了五架苏联的图154。我说不吉利,“要吾死”,他说他又不坐。他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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