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笑,灿若星辰!
刘彻痴了。
忽然,卫青脸上的光晕黯淡下来,似是触动了自己的某种想法。他自失地喃喃道:“其实,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借口而已!”
“借口?”
“是啊!其实,郡守也好,将军也罢,都只是一个梦想罢了。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要明白,我该做什么,要做什么!”他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刘彻却被他的话所打动一时陷入沉思:“是啊!重要的是,该做什么,要做什么!”
一时之间两人各怀心事,都静静地看着西流的灞河水沉默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太y已经西斜,微黄的y光越过对岸的柳林,照s在河边去年冬天留下来的芦苇上面。微凉的风轻轻吹过,芦苇飒飒地响。原本清丽的春景骤然间增添了几许哀伤。
埙声又悠悠响起,这一次,卫青吹的是一首《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埙声如怨如诉。
不知为什么,刘彻忽然冒出一句:“卫青,你有心上人了吗?”
“什么?”卫青楞了一下,“没有。”
刘彻说:“真的吗?这是《蒹葭》,你吹得真好。”
卫青茫然地道:“我知道这是《蒹葭》。可是,我在吹的时候,常常觉得,这好像说的不是一个人。”
刘彻不解地问:“什么不是一个人?”
“就是诗里的那个伊人啊!”卫青说,“你看得见她,你一直知道她就在那里,但是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无法接近。阿彘,你看,这像不像在说,一个人,他的目标就在那里,一直都在,可是无论如何,他就是无法接近。或者,当他努力了,奋斗了,站在那里的时候才发现——你要的就在那里,却就是离你有一段距离。而你站立的,早已不是你当时想要的那片土地……”
……
随着卫青喃喃的话语,刘彻心中默默地喊道:“是的;这就是我,我现在的情况。我的梦想,我的宏图,就在那里!而我,要走多少的路程,才能到达呢?”
痴痴半晌,刘彻才想开口。不料正在这时,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隆隆声,从桃林背后隐隐传来。刘彻和卫青同时一怔——这似乎是马蹄声。两人同时跳起来。果然,便立时听到有人大喊:“马惊了!马惊了!快来人!”
“糟糕!”卫青大惊!爬起身来迅速穿上靴子,往桃林外就跑。
刘彻忙叫道:“怎么了?卫青!你去哪里?”
那边,听见不对的韩嫣和公孙兄弟纷纷上马迅速奔来。
听见刘彻的叫喊,卫青边跑边回头喊道:“没什么!是马,马惊了!我去去就来!——”
刘彻还要说什么,可卫青去得好快,瞬时就不见人影。
留下刘彻一个,呆呆地坐在那里,耳边还在回响着《蒹葭》的埙音,心中还在咀嚼着卫青的言语。
卫青说,他去去就来,可他却一直没有回来。
握着他仓促留下的《六韬》,刘彻在灞河边等了又等,直到暮s如浓雾般笼罩下来,韩嫣和公孙兄弟多次催促,才牵心挂肠地离开那里。一路走,还一路回头。
最糟糕的是,他懊恼地想起:忘了问卫青他到底住在哪里?
蒹葭
入暮,皇帝回銮长安城。不过,却没有回到未央宫。
因为年轻的皇帝还恋恋不舍祓祭这天的轻松与自由的心境,一想到回去就要面对那黑沉沉的宫墙和黑沉沉的人,就由不得的十分痛恨。于是,善解人意的宦监令黄顺,便提醒皇上,他的长姐平y公主的府邸就在回宫的路上。本着能晚回一时算一时的想法,皇帝临时决定到姐姐平y公主府那里,把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打发掉。
平y公主是刘彻同母所生的长姊。她明艳美丽,又冰雪聪明,在宫廷之中,因为人玲珑乖巧而左右逢源。她与刘彻自幼关系便非同寻常。刘彻最是喜欢这个大方豁达,善解人意的大姐,故而连同与姐夫驸马曹寿的关系都十分亲近。
但是,皇帝突然的到来还是吓了平y公主和驸马一跳。
接到皇帝驾临的旨意,平y公主府就乱成一片。收的收拾,布的布置,清道、禁卫、礼节、备宴……!公主和驸马忙个半死,府中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管事和奴婢都忙得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诸事方妥,一声“圣驾到——!”已经传报进来。这时,平y公主觉得,自己的腿都是酥的。
好在一切还顺利。
因为皇上今天心情还不错,虽然有些心不在焉的走神,但始终微笑着。
饮宴开始了。
驸马公主和家臣奴婢山呼万岁,举杯祝皇帝寿!
皇帝和蔼地举杯示意。
然后,歌舞以助酒兴。
公主府的家伎们献上了她们最拿手的歌舞。
皇帝一直微笑着欣赏,但是,善解人意的平y公主却发现。年轻的皇上只是表面在看,心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更细致的驸马曹寿则看见,皇帝忽而嘴角露笑,忽而怅惘不安,似乎他的心事起起伏伏捉摸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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