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寒意,在此时此刻迅疾从心底迸发出来。她霍然站起来,大声向着他的背影道:“皇后,杀了皇后——”那是最后残存的气息,她看他猛然回首,有震惊的神色,忽然生了一缕哀凉的微笑:“请将此话转告淑妃。”
他颔首,旋即转首离去。
她望着他最后的背影,勉力微微一笑,柔婉低下头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是他能不能懂得,淑妃能不能懂得?
她不愿去想了,唯一甜蜜的一瞬,——他最终,还肯回首一顾
窒息的感觉如海浪汹涌拍上她的胸口,她已经说不出话来,身子倚着墙壁软软地滑落下去。她苦笑,这条命,这口气,从来由不得自己。如今,终于可以由自己做主一回了。有冰凉的泪水再度从眼中滑落,泪眼朦胧中,仿佛还是初见那一日,他温暖的手安抚住自己慌乱窘迫的神情,“安小姐别怕,我是甄嬛的兄长,甄珩。”
那是他与她的初见。若,人生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便永远不会有今日的分崩离析,泾渭分明。
那时的他,笑容清澈而甘醇,并无今日的沧桑之色。他的幸福,他的安稳人生,终究是被自己亲手毁了。而她一手毁去的,何止是他的人生。自己的,甄嬛的,眉庄的,无一不是支离破碎。
若有来世,她愿用自己的生生世世来补偿他自己所亏欠的。
她困倦地想着,那样倦,终于不愿再想了。风吹过,庭中一本夹竹桃乱红纷飞如雨,漫天漫地都是这香艳有毒的飞花,如梦似幻,如蛊似惑地拂上她的身体,蒙住了她的呼吸。
乾元二十三年十月初一,鹂妃安氏自裁于景春殿,年二十六。
第一章 花落人亡两不知
夜色似心底的哀凉,无知无觉层层迫上心翼。#支持各种手机的txt;u;j随你挑选;就在读吧文学网#李长紧赶慢赶来了,急忙陪笑道:“可找到娘娘和公子了,皇上说要和二位一起用晚膳呢。”
我点头,“劳驾公公一声,说本宫换件衣裳便和兄长过去。”
李长觑着我,小心翼翼道:“鹂妃突然殁了,这……”
我望着暗夜的云舒云卷缥缈如烟,沉声道:“公公也知道是突然。是她自己想不开,不念太后饶她一条命的恩典吗、,与旁人无干。”
“娘娘说得是。”李长悄悄,我知他意思,“家兄一下午都在本宫宫里闲叙家常,哪里都没有去,这是奉旨的。没有风言风语传出去,自然不会连累了公公。”
李长微微一笑,“是。说到底,都是那些伺候鹂妃的人不当心。”
“嗯。”我看他一眼,“公公自然知道怎么回太后的话。”李长躬身去了,我转头看哥哥,“哥哥先去洗把脸吧。”
哥哥略略有些倦容,淡淡道:“我有些乏了。”
我眸光沉沉,伸手牵住他衣袖晃一晃,“不去,便是心怀怨怼。他的心意不易知,哥哥不能不当心。”
牵袖相告,原是在家中时兄妹间亲密无间的举止,他露出浅浅一痕笑意,轻嘘一口气,“皇上曾如此疑我,总是尴尬。”
我轻轻一笑,“哥哥,做人会看戏,也得会做戏。既然皇上的忘性比哥哥好,他都能坦然,哥哥为何不能做得坦然?伴君如伴虎,君恩翻覆,不会永远得意,也不会永远失意,只看你是否还有利用价值。哥哥明白这一层,便不会在乎君恩是否真心。”
哥哥凝视我片刻,语意怜悯,“嬛儿,你似乎在说你自己。”
“天下所有人都不过是他的臣子,说谁不都一样么?哥哥不必多心。”我为他正一正髻上挽发的白玉簪子,柔声道:“咱们去吧。”
刻意撤去所有华丽的衣饰,小巧玲珑的绢花点缀发间,换过一件家常衣裳,浅浅的杏红色,浅得如轻轻呵出的一口如兰气息,略深一色的折枝杏花暗红纹,r白的裙角一曳也带出些许温馨随意的意味。我牵着胧月,抱着灵犀,哥哥抱着予涵,才要见礼,胧月一纵从我手中脱出,扭股糖似的扑进了玄凌怀里,甜甜唤道:“父皇。”
玄凌抱一抱她道:“今日可乖了,自己跟着母妃来,很像个姐姐的样子。”
胧月大眼睛扑闪扑闪,“那是父皇疼胧月,胧月自然要乖了。”她停一停,左右张望着道:“母妃怎么还不来?”胧月已有几分帝姬的气势,仰着脸便问小厦子,“德妃娘娘还没来,小厦子快请去。”
小厦子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道:“淑妃娘娘已来了。”
胧月小嘴一撇,作势就要生气,玄凌忙拉住了笑道:“今日你舅舅来了,德妃说让着你舅舅呢。”
我只得弯腰哄道:“德母妃知道你喜欢吃蟹r包儿,正着人做呢。蟹r包儿可难做了,她不看着不放心,若你德母妃现在赶来,奴才们把包儿蒸坏了可怎么办呢?”
胧月嘟一嘟嘴,又心心念念着唯有起了秋风才能尝的蟹r包儿,只好不说话了。胧月如此一闹,君臣礼数便自然免了,也添了几分家常和气。玄凌看着哥哥道:“质成,如今身子大好了,秋风起了夜凉,素日还是要保养的。”
“质成”是哥哥的字,素日只有亲近之人才这般称呼。玄凌这样的口气,是极亲切的,也撇开了君臣的礼数。哥哥闻言欠身,“多谢皇上关怀。”
我笑道:“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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