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管事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可是那些管事——”
“转了手,自然有彭家收拾他们。”绮年冷笑一声。这些管事不过是欺负周家没有男人出头,所以放心大胆地贪。可是彭家不是周家,家里还有在府衙当差的,整治几个贪墨的管事,有的是办法。
小杨犹豫一下:“只怕太太那里——”在吴氏眼中,这些不止是自己的嫁妆,还是与丈夫共同生活过的一种纪念。前些年周显生病重不起,也有人劝过她将产业卖掉,换了现银握在手里,她只是不允。
“母亲那里自然有我去说。”
“姑娘!”脚步声轻响,贴身丫鬟如鹂匆匆掀帘子进来,急促地低声道,“三房太太又来了!”
绮年微一扬眉:“还是说那事?”
如鹂点着头,气愤之情溢于言表:“这会子更好了,讲什么想要入赘咱家呢!姑娘知道是谁?就是三太太那娘家亲戚,芙蓉街上何家那表少爷!我呸!看着咱们老爷的面上才叫他一声少爷,家里败成那样儿,还有脸到咱家来提亲呢,分明是看上了咱家的家产罢了。”
本在屋里伺候茶水的丫鬟如燕摆了摆手,止住如鹂长篇大论的批判:“你且说几句要紧的,太太可说什么了?”
如鹂喘过一口气,道:“太太说姑娘这还没出孝呢,谈亲事不合宜,且年纪还小,过两年再提也不晚。谁知三太太说什么先换了庚帖,把事商定了,待脱了孝便下定。又说姑娘今年十三,也不小了。絮絮叨叨只是不走,恨得我只想上去一巴掌打出去算完!”
绮年本来也有气,但听如鹂这一串跟流水似的,忍不住倒笑了,站起身道:“母亲的冰糖雪梨枇杷羹炖好了不曾?我们过去,看看三婶娘还要说出些什么来。”
如燕犹豫道:“姑娘,前头说姑娘的亲事,这若是过去了,只怕——”年轻姑娘们面嫩,哪里有听见亲事还往前头凑的呢?
绮年微微一笑:“正是这样我才要过去,看三婶娘到底有多厚的脸皮,当着我的面还能说什么不能?”
如燕稳重,仍觉得有些不妥。如鹂却早忍不住了,摩拳擦掌道:“姑娘说得是!太太好性子,不然,那三太太早就该——”
“该怎样?难道你还真要大耳光子打出去不成?”绮年失笑,“端了枇杷羹跟着走罢,到了那边少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如鹂嘟着嘴,先到厨下去端了枇杷羹。这边小杨管事赶紧退了出去,如燕替绮年整了整衣裳,又取了朵珠花簪在头上,便跟着往正房去。
周家宅子并不甚大,出了绮年的珠玉阁,走三十几步就是周太太吴氏所居的小山居。绮年走到正房门口,便听见里头咳嗽声,吴氏的贴身丫鬟如莺已经打帘子迎了出来,一见绮年,便压低声音道:“三太太正缠着太太要姑娘的庚帖呢。”
绮年微微冷笑,从如鹂手里接过枇杷羹,笑盈盈走了进去道:“母亲,该吃药了。”
吴氏身边两个大丫鬟,如莺在外头打帘子,如鹃便给吴氏捶背。旁边杨嬷嬷站着发急,只是到底是下人,不能来驳周三太太的话。此时见了绮年进来,两人都是眼前一亮,急忙上来接了枇杷羹。
绮年先蹲身福了一礼:“三婶娘几时过来的?今日倒得闲。”
周三太太生得一张额尖嘴瘦两颧突起的枣核脸,细眉细眼,脸上惯带着笑。见绮年进来,便亲热地起身来拉绮年的手,口中啧啧两声:“好嫂子,这般雪团儿般的美貌女儿,你究竟是怎样生的?”
吴氏欲待答话,却又咳嗽起来。绮年不动声色地摆脱开周三太太,走过去端起那雪梨枇杷羹,慢慢地喂着母亲喝下,一面微笑道:“方才在外头听三婶说笑,可不知是什么趣事?”蜀地女儿多肌肤白腻,但绮年却是每天都要在院子里踢毽子做广播c的,虽然尽量戴着帷帽遮挡,但比之那些足不出屋的姑娘却仍旧是黑了几分,亏得这周三太太睁着眼能说得出“雪团儿”这话。
吴氏一急,道:“没有什么事——”
话犹未了,周三太太已经抢着笑道:“这可是好事,还是姑娘的喜事呢。”
绮年心下冷笑。自来没有在别人家未出阁的闺女面前谈亲事的。若周三太太与二房关系亲近,绮年婚事又已定下,稍稍打趣几句也就罢了。如今吴氏尚未允准,连庚帖都不曾拿去,周三太太就一口一个喜事,当真这面皮也厚得可以了。
吴氏听周三太太说话如此无理,急得脸色涨红,就要拦着不让说下去。她素知女儿能干,但再能干的姑娘,听了这般当面谈论自己,也要羞臊了。只是她自丈夫故去之后一直不曾病愈,此时心中一急,话未说出口,倒又咳了起来。
绮年轻轻拍抚母亲后背,淡淡道:“三婶娘这话说得当真让人不解了。如今我父亲过世不满三年,母亲又病至如此,侄女儿一时实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喜事。”
周三太太脸皮实在是厚,闻言只当听不出绮年的意思,笑道:“难怪姑娘不知,想你母亲尚未来得及与你说呢。”
她素知吴氏禀性软弱,如今家中又没有个男人,只消半骗半抢将庚帖拿了,在外头稍加宣扬,这婚事便成了定局。即便吴氏母女不肯,未出阁的姑娘被这般一传,为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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