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来敬酒搭话的同僚和友人都是风度极佳,唯独对花重说话时,眼角眉梢分外生动,话音尾字往往又带着撒娇意味,勾得人心头发颤。
“阿绾,再这么下去,今夜便不用睡了。”花重为他斟酒时凑到他耳边说。
沈庭央故意对他露出极甜的笑容,满眼天真地问:“不睡觉,侯爷想做些什么呢?”
花重被他这模样勾引得呼吸微滞。
所谓人间尤物,不外如此了。
但很快,沈庭央就胡闹不起来了。
太监一声声通报,使臣依次入殿,最后到来的是东钦使队,沈庭央一眼就瞥见了那绿色骑装的少女,少女也瞧见了他,对他热情洋溢地一笑。
沈庭央刚回以一个礼貌的笑容,下一刻,笑就僵住了。
少女回头勾住一个高大男人的手臂,那男人容貌深邃英俊,肩宽腰窄,迈着长腿,极为霸气。
男人随使队走到大殿中央,站在众人之中十分耀眼,向萧斯澈问候,并不行礼。
而后,他仿若不经意地看向沈庭央这边,彼此目光直直撞上。
沈庭央淡定地对他微微颔首,男人漫不经心一笑,收回视线,与皇帝交谈了几句。
“帕赫野怎么亲自来了……”沈庭央低声道。
花重轻轻拍拍他后背:“若不愿与他说话,待会儿我替你挡。”
沈庭央想了想,他最担心帕赫野会恨自己,但就方才的对视而言,并未感受到什么敌意,便道:“他也不会在这儿做什么的,无妨。”
不出所料,东钦使队奉上厚礼,萧斯澈与帕赫野就不少问题达成一致,看来两邦近二十年内都不会轻易兵戈相向了。
孰料过了一会儿,帕赫野对萧斯澈道:“我与贵国的那位小王爷是旧识,此番带了礼物与他,不知可否现在送他?”
外国来使单独赠送贺礼是很敏感的事,如此公开来,反倒便于避嫌,萧斯澈自然允准了。
沈庭央也只得起身,殿内十分热闹,人们觥筹交错,并没太多人盯着这里。
帕赫野从下属手里取过一只长木匣,那绿衫少女发现帕赫野要找的就是沈庭央,也跟着蹦蹦跳跳过来。
帕赫野走到沈庭央身前,将木匣递给他,许久未见,帕赫野已然更加成熟,看了一眼站在沈庭央身侧的花重,似乎明白了什么,与花重彼此一点头。
沈庭央倒没有无所适从,只是觉得气氛太诡异,幸而那少女十分活泼,笑着敬他一杯酒:“方才多谢你出手相救,否则我就要变成筛子了。”
帕赫野对他们介绍道:“这是我妹妹,叫她阿盈就好。”
沈庭央饮了酒,看看手里的木匣,帕赫野说:“打开看看吧。”
木匣本身就极精致,八个方角各自襄金,一打开,里头赫然是一卷画。
沈庭央解开缎带,稍稍展开一段,原来是一幅山水图,有东钦辽阔的草原雪山,也有燕国的江南。
“你们燕国有个人叫白思上,他的山水图是极品。这‘千里河山图’的画师与他出自同门,只是很少有画作问世。”帕赫野说,“我时常看这画,就想起你。”
沈庭央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么一句,道:“先前诸多不得已,得罪了陛下。”
帕赫野摇摇头,漂亮锋利的灰绿眸子注视着他:“苏晚,我是为你才登上这位置,待我走上来,你却已经消失了。是我当时不懂你,这画送你,别忘记我。”
他实在是个极为坦荡之人,所有爱恨都热烈而直白,沈庭央笑了笑:“陛下,我不是苏晚,我究竟是什么人,你如今能看到的。”
又看向身侧的花重,对帕赫野道:“这位是燕云侯,坦白说,我这辈子都是他的人。谢谢你送的画,也请早些忘掉苏晚。毕竟……别人的真心我很少会珍惜。”
帕赫野端详他,斟了杯酒递去。沈庭央与他碰杯,就此恩仇皆泯。
可帕赫野饮了酒,道:“那好,我等你的下辈子。”
话毕朗然一笑,不给沈庭央拒绝的机会,转身带阿盈离去。
沈庭央怅怅然坐下,攥着花重的手,对他眨眨眼:“侯爷,我想带你回家看看。”
花重知道,他是想念北疆的旧王府了,便道:“开春陪你回去好不好?”
“我父王在府里建了一座归燕楼。”沈庭央有些醉了,“年年岁岁花开,我都要带你回去看……”
除夕宫宴最盛大热闹的时分,夜空绽放簇簇烟火,花重背着沈庭央走在铺了雪的路上。
他们走过僻静青石板路,也逆流走过喧嚣人群。
沈庭央抬头,于漫天灿烂星辰中,恍惚瞥见一个英俊的笑容。
依稀梦里,塞北江南,也曾有一个坚实宽阔的背脊,为他抵挡风雪世事的侵袭。
花重背着他慢慢地回家去,听见沈庭央喃喃自语了几句,便问:“怎么?”
“没什么,想起了一个故人。”天空中烟花烂漫,沈庭央笑了笑,在他鬓侧亲吻一下,“侯爷,新年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二】
燕云州,又名思南六州,四季气候奇异,风雨晴雪从无定时。这里可以是烟雨江南,也可以是霜雪崇岭。
千变万化的水土,也养出了风情千万种的美人,思南六州的秦楼楚馆乃是天下之最。
或许都怪这山水太多情,才让燕慕伊成了fēng_liú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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