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个…”
闻清徵说不出来话,‘你’了半天才又气又羞地想推开他,却又被人紧紧抱住,撒娇一样就是不松手。
“师尊现在是仙人,比我厉害多了,可不要欺负我。我现在打不过你的。”沈昭颇有几分理直气壮地说,“我大病初愈,还是半个病人呢,师尊就这么狠心要走了么”
闻清徵只好任他抱着身后温热气息洒在后颈,又热又痒。他想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一声,问他,“你当初修为比我高的时候要欺负我,为何这时候又不许我欺负你了”
而某人笑眯眯地回,“天底下就是有这样道理。”
天底下的道理,说再多都抵不过一句心甘情愿来得重要。
两人抱了一会儿,说了些闲话,又聊起来去凡间的事儿。
沈昭感慨地叹了一声,“当初凡间被我那么一闹,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呢,许多百姓都要因此流离失所了吧。”
他说着,不知自己如今的慨叹竟不像是魔宗的宗主,倒像是他昔日嗤之以鼻的道修佛修们了。
但闻清徵却摇摇头,道,“晋朝命数已尽,本该有此一劫,不是你也会是别人。至于百姓,长痛不如短痛,在那等昏君庸吏的欺压下苟延残喘,不如揭竿起义,再造一个新的王朝,就算是为此流血流汗亦是值得的。”
“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沈昭笑着道,“师尊,我觉得你变了。”
“嗯?”
“变得比之前更无情了。”
这句却是褒义。因为沈昭眼中满是赞赏和认同,低声道,“有时候,无情胜过仁慈。若是换了以往,师尊一定是想着要尽可能地保住更多生民的性命,不会说我做得好的。而现在师尊却是想着以后的事情,目光放得长远了。”
说着,又急急补了一句,“但我也就是这样说说,可没贬损你之前的意思。”
他说着,觑着闻清徵的神情,见他并无不快之意。
闻清徵微微颔首,道,“超脱物外之后,心境确实比之前开阔许多,不怪你们之前觉我迂腐。”
他现在回顾之前的自己,也觉得许多事情太不值当,所以那时度过心魔之后,虽只是在幻境中重来一次,却也是填补了之前的遗憾。
沈昭连忙表忠心,“不不不,我可没这意思。”
说着,眯着眼眸狡黠地笑了,道,“无论是之前的师尊,还是现在的师尊,我都喜欢。”
甚至,还有点想念之前的师尊。
因为他那时候是不怎么会反抗他的,经常陷进他的套里还不自知,有时候迂腐也迂腐得可爱。
当然,这是他的感觉,闻清徵不置可否,他陪沈昭耗了半日的时间,食指中指并着,放在他肩上。源源不断的灵气顺着他指尖传到沈昭身体里,沈昭只觉得经脉暖洋洋地,久已没有这样舒适的感觉了。
“你现在修为太低,还是先修行才是,既然醒了就不要惫懒了,继续修炼吧。”闻清徵把指尖移开,淡淡说着。
沈昭眼皮一耷拉,好像又回到了昔日在清净峰的时候,对着修为深不可测的师尊,认真听他教诲,努力修行。
事情兜兜绕绕,居然又像是回到了原点。
沈昭恭谨受教,抬眸看他,眼神清澈柔和,道,“好,我这就修炼。师尊要去哪儿?”
“我还有一人未见。”闻清徵开口,看他神情,却没有看到沈昭脸上不平之意。
沈昭面色温和,柔声道,“那我在这里等你。”
如果说之前还有什么猜疑的话,那猜疑早已在千年的岁月一扫而空,他现在很放心,放心得能自己在这里等着他,不怕他不会回来。
他已经把闻清徵吃的死死的了,温水煮青蛙的计划宣告成功。
闻清徵嗯了一声,白衣翩然,只是轻轻往前一迈,身影便如一道淡淡光辉一般不见踪影,过处无痕。
他是去看褚易。
褚易在他渡劫之时来救他,实在出乎他所意料,褚易为他分摊了一半的雷力,应该也受了伤。他在成仙之后身体所受的伤全都不治而愈,但褚易却应该不太乐观。
不管怎么样,褚易能到那时候去护他,他是很感激的。
像褚易这样生性薄凉的人,能在那紧要关头那样做,让闻清徵心中复杂极了,百感交集。
推开门,恰好听到什么东西敲在地面的笃笃声,褚易手中握着竹杖,正拄着竹杖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两人在门里门外相遇,褚易看着他逆着光的样子,笑了声,“你现在倒是越来越像神仙了。”
雪发无风自动,气质凛然,浑身都是明月般柔和却清冷的光辉,那双眸子时时隐现高华的银色,昭示着他此时已经不再是凡人了。
闻清徵看不到他的样子,却能感觉到他在身前,问,“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么?”
“差不多了,就是走动时不太方便。”
褚易说着,看到闻清徵伸着手似乎想要扶他,挥挥手,“别,我自己来。”
闻清徵收回手,嗯了一声。
檐下一片阴影,有些凉意。褚易从檐下走进光中,抬头,伸出手看着耀目的日头,道,“我想出去见一个朋友,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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