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尹的眼睛轻轻闭上,默然片刻。
说真的,他不是很能适应燕宛难过的表情,以前的时候,两个人没少向现在这样一言不合就吵架,但是那时候的白尹看不见,他只能通过气味和声音去判断闻人司的喜怒,他从没有这样直观地看着闻人司难过的样子。
在当年白尹有个很有用的办法,来判断闻人司有没有生气。
那时候闻人司的身上,一年到头,都有种百濯香的味道。
所谓的那种百濯香,整个北冥国里只有闻人司自己会用这种香,因为那是异族从比北冥更北的极寒之地得来的,一年只有一盒。
宫里的老人说,这个香原本是独赐宫里最受宠的娘娘用的,但是偏偏仁德帝似乎没有太喜欢的妃子,因此只留给自己用,一直等到后来闻人司从冷宫里出来,这盒珍贵的百濯香,每年都会落到闻人司的手里。
从那以后的紫禁城,只要有闻人司去的地方,一定就有百濯香的味道。
虽然百濯香只有一小盒,但是香味却十分持久,只要用上那么一小点,便足以维持百日,而且任凭怎么洗也洗不掉那种味道。
当年白尹初遇闻人司,虽然一开始是被他的声音所吸引,后来也慢慢认上了闻人司身上的味道。但是在白尹的记忆中,那种百濯香的味道其实也会断,尤其是闻人司一生气,那种百濯香的味道就会突然变淡,白尹就是凭着这个特点来判断闻人司生气与否。
当年闻人司与自己私逃到昆仑,因为时间紧迫,闻人司忘记了带着百濯香,还曾埋怨了好长时间。白尹彼时到觉得没什么,然而却不曾想到,那会是自己最后一次从闻人司身上闻到那种味道,等到他回到北冥时,他再闻到那种味道,就是从闻人夏的身上闻到了。
只是,明明是一样的味道,他却无端想要作呕。
毕竟,他和他的爱情,从声音和味道开始,以爱上彼此为终,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够顶替的。
“我知道……我也有那样想过。”白尹闷闷地说出了这句话,眼睛还没有睁开,“我没有不救你,但是一开始没有立刻救你,是我的错。”
燕宛倒抽了一口凉气,嘴角苦涩一笑。
两个人相对沉默了一阵,最后白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燕宛红肿的眼角,他轻轻吐了一口气:“下次不要再这样了,虽然你要护着阿莲,但是,孙坚不是傻子。知道么?”
燕宛强行抑制着眼角的酸痛,咬着下唇:“那可否也告知白大人一句,下次也不要再这样将燕宛拉来拉去,燕宛也不是傻子,也有感情……”
“不许叫燕宛这个名字。”白尹忽然开了口,燕宛一滞,有些疑惑地将头扭向白尹。
白尹紧紧盯着燕宛脖子,准确地说,是燕宛脖子上的那道伤疤:“以后,也不要用现在用的香料。”
“为什么?”燕宛皱了下眉头。
“不好听,也不好闻。”
“那什么好?”
白尹不答,却是又突然抓过了燕宛轮椅上的把手,将燕宛在原地转了个圈。
“你做什么?”燕宛有些紧张,他想抓抓把手,但是手上全是伤口,以至于他不敢抓。
“跟我走就是。”
不等燕宛反应过来,白尹已经推着燕宛往前走去。
燕宛但觉白尹推着他走的微微有些急,而且推着他转过来转过去的,仿佛是转了无数个弯。
燕宛屏住呼吸,隐隐地,他听见四周围似乎慢慢有了些生意,他大概听上去,像是卖东西的吆喝声。
燕宛心里但觉一紧知道自己被白尹推到了集市上。
这要是放在十几年前,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肯定是十分雀跃,但是现在燕宛面对着眼前的一切,却是突然感觉一阵莫名的恐惧。
街道两旁,还有熟悉地小吃味道,这熟悉的味道,几乎是瞬间就唤醒了他的记忆。这是临近紫禁城的那条京畿大道,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里的常客,几乎每一个摊子都曾经逛过,彼时年少荣华,醉梦人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样狼狈地回到这里。
“你做什么,快回去。”
白尹微微低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怕什么,又没有人认识你。”
“我……”燕宛气结,“你怎么就知道没人认识我!”
白尹微微摇头道:“你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除了我,还能有谁认出你来?”
燕宛喉结微微滚动,如果他能看见白尹,一定要好好瞪白尹一眼。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白尹回答地十分简洁:“找家医馆,上药。”
燕宛这会儿不说话了,白尹不说还好,他一说,自己便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和膝盖阵阵地疼痛。
白尹不再跟他废话,只推着燕宛往人群中走去。时间还没到正午,人还不是很多的样子,路上多是些小贩之类的,以及一些早起买菜的民妇。白尹知道燕宛坐着轮椅的样子很是扎眼,于是加快了推送的速度。不过他虽然推的女子有些快,但是还有有些眼尖的女子们瞥到了这两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尤其是坐在轮椅上的那个,怎么看怎么像个姑娘呢。
路上,燕宛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伤口,将手心翻向下,用手拉拉棉袍子,好盖住自己膝盖上的口子。
他的这个动作却是被白尹看在了眼里,他眉头微微皱了皱,却是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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